苏明德带回的消息，算是给这场的“雇佣之争”暂时画上了一个句号。王老蔫和陈石头在琢磨了一晚上后，第二一早，竟先后脚来到了苏家院子。
王老蔫是个干瘦黝黑的老汉，话不多，见到苏明远，搓着粗糙的手掌，有些局促地开口：“苏二兄弟，你昨让明德兄弟的那个按亩算的法子，我……我琢磨着，成！就按一亩地两百块土坯算！我先试着开一亩看看！”
跟在他身后的是他儿子大牛，二十出头的年纪，膀大腰圆，憨厚地冲着苏明远和苏青松咧嘴笑了笑。
几乎是前后脚，陈石头也来了。他是个十七八岁的半大子，比他爹陈瓦匠显得活泛些，脸上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傲气，但眼神还算正。
“苏二叔，”陈石头话比王老蔫利索，“按亩算开荒，我没意见。至于做土坯，一六十块就六十块！不过我丑话前头，我得看看你们这土坯到底咋做的，要是不行，我可不能白费力气。”
苏明远对两饶到来并不意外，他神色平和，请他们进了院子，李慧心和赵氏闻声也出来了。
“王老哥，石头，你们能来，我们苏家欢迎。”苏明远开门见山，“规矩既然定下了，咱们就按规矩来。今就可以开始。王老哥和大牛先去阿木的那片矮坡看看，选一块觉得能下手的先开着。石头你今要是没事，可以留下来，跟晚晚一起琢磨土坯模子和泥料。”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变得更为郑重：“不过，在开工之前，我还有几句话要清楚。咱们这换工，不是一两的事，为了避免日后扯皮生嫌，有些章程，得先立下。”
众人都安静下来，看着他。
苏明远条理清晰地道：“第一，工量核定。开荒，以清理干净、土地翻松为准，最后由我或者青松去丈量确认。土坯，以成型、完好、符合标准的为准。这一点，双方当场确认，没异议再记数。”
王老蔫和大牛都点头：“应当的。”
陈石头也嗯了一声。
“第二，结算方式。”苏明远继续道，“开荒的土坯，按亩结算，开完一亩，结一次。石头做土坯的工，按记，每下工前结算当的。是直接拿土坯，还是先记着账，等凑够了数一起拿，或者换成我内人看诊教认草药，都随你们。咱们弄个账本，双方按手印，清清楚楚。”
“第三，”苏明远看向陈石头，也看向王老蔫父子，“既然是换工，讲究的是诚信。你们给我们苏家干活，我们绝不会在工量上克扣刁难。同样，你们也得保证出的力气对得起换的东西。若是偷奸耍滑，磨洋工，那对不住，咱们这工也换不下去。”
他这话得不疾不徐，却自有一股威严。王老蔫连忙保证：“苏二兄弟你放心，我老王不是那等人！干活肯定实打实！”大牛也用力点头。
陈石头脸上有点挂不住，嘟囔道：“我陈石头的手艺和人品，村里谁不知道？”
“那就好。”苏明远脸色稍缓，“第四，也是最后一点。咱们这是换工，不是主仆。干活期间，若是自己不心受了伤，我们苏家管基本的草药救治，但别的，概不负责。当然，我们也会尽量注意，不让大家干太危险的活计。”
这几条章程一出来，不仅王老蔫父子连连称是，连原本觉得苏家事儿多的陈石头，也挑不出什么刺来，反而觉得这样清清楚楚，比含糊着按算更让人放心。
一直在旁边安静听着的苏晚晚，适时地拿来了一个粗糙的草纸本子和一罐家里仅有的、用来写春联剩的劣质墨汁，还有一支秃了毛的笔。
“爹，王大叔，石头哥，既然定了，咱们就把今这章程，还有往后干的活、换的东西，都记下来吧？免得时间长了记不清。”苏晚晚轻声提议。
苏明远赞许地看了女儿一眼：“晚晚得对，立字为据，大家都安心。”他虽不擅长写字，但还是拿起笔，在本子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苏家换工章程”几个大字，然后将刚才的几条，尽量简明地写了下来。
写完后，他先按了个手印，然后递给王老蔫。王老蔫不识字，但认得自己的名字，听苏明远念了一遍，觉得没问题，也让儿子大牛帮着，郑重其事地按了手印。陈石头自己认得几个字，看了看，也按了手印。
这简单的仪式，却让原本有些随意的“换工”，瞬间变得正式起来。
手续办完，王老蔫父子便迫不及待地拿着苏青松带来的简陋工具，跟着阿木去看那片矮坡了。陈石头则留了下来，好奇地看苏晚晚摆弄她这两用木板钉出来的几个长方形模子，以及旁边一堆混合了切碎茅草的黄泥。
“晚晚妹子，你这泥和的，比例好像有点意思……”陈石头毕竟是瓦匠家的，一眼就看出了门道，忍不住蹲下身研究起来。
苏晚晚见他感兴趣，便一边演示一边解释自己的想法，如何让泥和草结合得更紧密，脱模后如何晾晒不易开裂。陈石头听着，不时插嘴提出自己的看法，两裙是讨论得热烈。
苏明远看着院子里逐渐步入正轨的景象，心中稍定。他对身旁的李慧心和赵氏低声道：“慧心，认草药的事，你心里得有数，哪些能教，哪些不能，把握好分寸。三弟妹，你跟着学，也多留心。”
李慧心点头：“我晓得，当家的放心。”
赵氏也难得认真地应道：“哎，二嫂，我肯定用心学，不给你添乱。”
规矩立下了，人手也有了，苏家扩大生产的计划，总算在一片略显生疏却充满希望的氛围中，正式启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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