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把活人吸成干尸的影子还没来得及缩回地下,一张泛着红光的符箓就贴到了它脸上。
“轰!”
赤红的三昧真火瞬间爆燃。
没有惨叫,只有油脂被烈火瞬间炙烤发出的“滋滋”声,和一股令人作呕的焦糊味。
那味道并不像烤肉,更像是腐烂了半个月的老鼠被扔进了炼钢炉,腥臭味直往鼻孔里钻。
张玄远甚至没去看来不及救下的那位师弟。
他面无表情地抬手,又是一叠三昧真火符甩了出去。
不管是什么韩云照的尸首,还是那堆被切碎的筑基魔修烂肉,甚至是周围被魔气浸染的草皮,统统都在他的攻击范围内。
火光冲。
这时候省灵石就是找死。谁知道这些玩尸体的变态有没有留后手?
“够狠。”
不远处的梁老祖看着这铺盖地的火海,眼皮跳了跳。
他手里正提溜着一团暗淡的灰雾,那是刚从韩云照尸体上强行拘出来的残魂。
老头子本来想搜魂,看看这帮魔崽子到底是从哪个耗子洞里钻出来的。
可就在他的神识刚刚触碰到那团灰雾的瞬间。
“波。”
一声轻响,就像是雨后水洼里的气泡破裂。
那团残魂没有任何征兆地溃散了,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空气郑
没有反抗,没有挣扎,就像是这一段程序的设定就是“被捕即自毁”。
梁老祖的手僵在半空,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禁制。”老祖随手甩掉指尖沾染的阴冷气息,声音有些发涩,“连紫府期的神魂都被下了这种死禁,只要外力入侵立刻崩解。这背后的手,伸得比咱们想的还要长。”
张玄远站在火场边,热浪烤得他脸颊发烫,但心底却是一片冰凉。
紫府修士,在东南三郡那就是一般的存在。
可在这个组织里,居然连自我意识都不能保全,只是个随时可以抛弃的耗子。
他盯着那具在烈火中逐渐蜷缩、焦黑的尸骨,脑子里那根弦崩得死紧。
如果今不是这一把火烧干净了,哪怕留下一根指骨,不定哪就能被这帮人拿去炼成什么不知名的诅咒。
“族长。”
张玄远转过身,声音不大,但在噼啪作响的火声中却异常清晰,“传令下去,通知所有依附张家的凡人城寨和修仙家族。”
张孟川正弯腰捡起一块被炸飞的法器碎片,闻言直起腰,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还带着刚才那一战透支后的灰败。
“从今日起,凡我张家治下,无论修士还是凡人,死后一律火葬。”
张玄远语气平淡,像是在今晚吃什么,但这内容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旁边的一位长老下意识想反驳。
入土为安,这是几千年的老规矩。
把人烧成灰,那是挫骨扬灰,是极刑。
这命令要是发下去,那帮凡人唾沫星子都能把台峰淹了。
“我知道你们想什么。”
张玄远打断了长老的话,指了指地上那滩刚刚被烧尽的黑色痕迹——那是刚才那个被影子吞掉的师弟留下的最后一点证明。
“魔修的手段你们看见了。尸体对我们是累赘,对他们是粮草。我不想以后我们在前面拼命,后面自家的祖坟里爬出一群老祖宗来捅刀子。”
张玄远拍了拍衣袖上沾染的黑灰,眼神冷得像块铁,“谁有意见,让他来找我。这口黑锅,我背。”
场面一度安静得只能听见木柴爆裂的声音。
张孟川深深看了张玄远一眼。
这子,心比自己硬,眼光也比自己毒。
在这个吃饶世道,心软的人守不住家业。
“听远儿的。”
老族长一锤定音,声音嘶哑却不容置疑,“二长老,这件事你去办。谁敢闹事,逐出家族庇护圈。”
处理完这些糟心事,空气中的血腥味似乎淡了一些。
张孟川并没有急着休息,他慢慢走到一旁正在闭目调息的青禅身边。
青禅脸色依旧苍白,刚才那几下爆发,透支的是她本就不稳的神魂底子。
老族长从储物袋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金色伞,伞面上流转着淡淡的庚金之气。
二阶上品防御法器,金罡伞。
这是张孟川那是用来保命的老底,跟了他大半辈子。
“丫头,拿着。”
张孟川把伞递过去,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青禅睁开眼,看着那把熟悉的伞,眼神波动了一下,想要推辞。
“拿着吧。”老族长摆了摆手,那只枯瘦的手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无力,上面的老年斑似乎比出门前更多了,“我这把老骨头,也就是个看门的命了。这伞跟着我,只能用来遮遮雨。你还要往前走,前面路不好走,多层皮,多条命。”
没有什么感人肺腑的托孤感言,老头子只是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残缺的牙。
那笑容里有一种卸下重担后的轻松,也有一种不得不服老的萧索。
他累了。
这几十年,他像个裱糊匠一样勉强维持着张家这个破房子不倒,现在终于有人能顶上去了。
青禅抿着嘴唇,没有话,只是默默伸出双手,郑重地接过了那把带着体温的伞。
她低着头,手指用力捏紧了伞柄,指节微微泛白。
张玄远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心里那种发堵的感觉又上来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颗补气丹,像吃糖豆一样扔进嘴里,嚼得嘎嘣响,以此来压下那股莫名的酸涩。
这修真界,从来就没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一代代人在前面死扛罢了。
火光渐渐熄灭,只剩下一地余温尚存的白灰。
风一吹,灰烬扬起,在这黎明前的黑暗中纷纷扬扬。
很多年后,当东南三郡的凡人把“烧骨葬灰”当成一种祈求来世清净的习俗时,恐怕没人会记得,这个改变了无数人命阅规矩,只是源于今夜里,一个练气期的修士为了不让祖宗变僵尸而发的一通狠。
边泛起了鱼肚白。
一行人沉默地回到了台峰。
没有人庆祝劫后余生,大家都很清楚,那个韩云照不过是个探路的卒子。
青禅没有回自己的洞府,而是径直走向了后山的闭关密室。
在那扇厚重的石门即将落下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晨光里的张玄远。
那一眼里没有儿女情长,只有一种近乎决绝的坚定。
“轰隆。”
石门重重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光亮与尘嚣。
张玄远盯着那扇紧闭的石门看了许久,直到张孟川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回过神来,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既然锅已经背了,那就背到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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