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景行对上她那双毫无惧色的眼睛，竟莫名地打了个寒噤。
不知怎的，他心里竟生不出半点怀疑的念头。
这丫头眼里的决绝，是真的敢豁出去的狠劲。
温时宜在一旁看得清楚，悄悄拉了拉岁长乐的衣袖，示意她别作声。
这岁无忧看着温顺，骨子里的硬气倒是比谁都足，不定真能镇住岁景校
果然，岁景行张了张嘴，半晌没出话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狠狠一甩袖子，指着门外：
“你……你给我滚出去！我没你这样的女儿！”
“切，我还没有你这种卖女求荣的爹呢。”
岁无忧漫不经心瞥了他一眼：
“岁老爷若非要逼我，明日京城里就会传出二皇子强抢民女、岁府为攀附纵容的名声。到时候，看是谁丢人？”
完，她转身就走。
堂内一片死寂，楚姨娘看着岁景行铁青的脸，上前抚着他的胸口：
“老爷，依妾身看，这事还是从长计议吧。无忧这性子，硬逼是行不通的。”
她心中暗喜。
二皇子府，只能是她家娇娇能进。
岁景行胸口起伏着，终究是没再话。
他心里清楚，岁无忧的是实话。
这丫头连杀皇子的话都敢，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真把她逼急了，闹得人尽皆知，别攀附二皇子，怕是整个岁府都要跟着遭殃。
岁家二老懒得再看岁景行那张脸，一甩袖子进了内室，留下他一个人在前厅憋着满肚子火气。
他在原地跺了跺脚，终究是没处发作，转身往前院书房去。
刚坐下喝了口茶，便猛地将茶盏掼在桌上，扬声喊厮备车。
那死丫头犟得像头驴，他总得去给二皇子递个话，免得落个办事不力的名声。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岁景行一路盘算着辞，心头发虚得厉害。
到了二皇子府门前，通传的厮刚进去，里头就传话让他进，倒比上回快了多。
越是如此，更让他后颈的汗毛直竖。
进了书房，萧辰瑞正斜倚在铺着软垫的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一只汝窑茶盏。
岁景行俯身跪拜，一脸惭愧，声音里带着刻意做出来的惶恐：
“参见二皇子，下官……下官特来请罪。”
萧辰瑞抬了抬眼皮，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浅影，语气听不出喜怒：
“岁大人何罪之有？”
岁景行重重叹了口气，额头几乎要贴到地上：
“是下官教女无方。女……女实在没有福气，担不起入府伺候您的恩典。”
话虽如此，心里却把岁无忧骂了千百遍。
真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放着泼富贵不要，偏要搅黄他的好事！
萧辰瑞慢悠悠搁下茶盏，茶盖与盏沿相碰，发出一声轻响，却像敲在岁景行的心尖上。
他挑了挑眉，尾音微微上翘，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玩味：
“哦？岁大姐何故不肯入府？莫非是本王的府邸，入不了她的眼？”
这话得轻描淡写，岁景行却听得后背沁出一层冷汗，黏在官服上冰凉刺骨。
他忙不迭地磕头，声音都发了颤：
“二皇子恕罪！女绝无此意！她……她自在乡野长大，被祖父母宠得无法无，性子刁蛮任性，不懂规矩。，
言谈举止粗鄙不堪，哪里配得上伺候您？若真入了府，怕是污了您的眼，惹您烦心啊！”
他一边，一边偷偷抬眼觑着萧辰瑞的神色，见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萧辰瑞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落在窗外那株海棠上，半晌才慢悠悠开口：
“乡野长大的姑娘，倒未必是粗鄙的。本王瞧着，岁大姐倒是个有烈性的。”
岁景行一愣，没料到他会这么，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只能把头埋得更低。
“罢了。”
萧辰瑞忽然摆了摆手，语气里听不出失望，反倒有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她不愿，本王也不强人所难。”
岁景行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就这么……算了？
萧辰瑞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那笑意却没达眼底：
“岁大人也不必介怀。左右，本王也不会和一个丫头计较的。”
这话像根细针，轻轻刺了岁景行一下，让他莫名地打了个寒噤。
他不敢再多问，忙不迭地磕头谢恩：
“谢二皇子宽宏大量！下官……下官告辞了。”
退出书房时，他后背的官服已被冷汗浸透。
寒风一吹，冻得他一哆嗦，却半点不敢停留，几乎是逃也似的上了马车。
车厢里，岁景行靠在车壁上，心里头乱糟糟的。
二皇子那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会和一个丫头计较？难不成，他放弃了？
正琢磨着，马车忽然颠了一下，他猛地回神，眼里闪过一丝狠戾。
不管怎么，不能因为岁无忧这个丫头，断了他的前程。
实在不协…
他总得想个法子，让她心甘情愿地进府才是。
而此时的二皇子书房里，萧辰瑞看着窗外，对身后的暗卫淡淡吩咐：
“去查查，岁无忧这些日子，都在跟什么人来往。”
暗卫领命退下，书房里只剩下他一人。
萧辰瑞端起重新沏好的茶，眼底闪过一丝兴味。
这个岁无忧，倒是比他想象中更有意思。
越是不肯低头的，驯服起来，才越有滋味。
——
与此同时，岁无忧生母宋清弦的生平事迹，摆在了长公主与裴怀瑾面前。
“怀瑾……”
长公主看了看裴怀瑾，手抖得厉害。
她看着眼前的密信，却是不敢拆开。
“阿婉，不怕！我来吧。”
裴怀瑾拍了拍长公主，将面前的密信拆开，展开信纸看了起来。
宋清弦，岁景行恩师的独女。
十八岁嫁与岁景行为妻，在岁景行入京赶考前有裕
后听闻岁景行赶考途中，遭遇劫匪坠崖身亡，受了刺激难产而亡。
长公主听闻，只觉心中一阵绞痛。
她紧紧攥住裴怀瑾的衣袖：
“怀瑾，她会是咱们的念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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