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合时，沈墨将车停在临港老城区一家茶馆的后巷。这家名为“清源居”的茶馆门面古朴，木制招牌在晚风中轻轻摇晃。
周伟已经在最里面的包间等候。他今特意换了件普通的灰色夹克，面前的茶具冒着袅袅热气。
“郑主任等会儿到。”周伟给沈墨倒了杯茶，“他要求这次见面不做记录。”
包间的窗户正对着一处安静的庭院，竹影摇曳。沈墨注意到这里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前后门的动静。
十五分钟后，郑国涛独自走进包间。他脱下深色外套，露出里面的浅色衬衫，整个人显得比在会议室里松弛许多。
“沈助理，久等了。”郑国涛在主位坐下，自己动手斟茶，“听你今去了精工齿轮？”
沈墨点头：“王总的态度很犹豫。”
“正常。”郑国涛轻啜一口茶，“他那个厂子，现在就像站在独木桥上。往前走是你们的产业基金，往后退是城投的供应链融资，哪边都不敢得罪。”
周伟接话：“但精工的命运，其实掌握在郑主任手里。”
郑国涛不置可否，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这是城投集团去年在临港的投资清单。你们可以看看。”
沈墨翻开文件，发现城投在临港的投资远超想象，涉及地产、物流、制造业等多个领域。更令人吃惊的是，这些投资大多通过复杂的股权结构隐藏了实际控制人。
“何明是个聪明人。”郑国涛意味深长地，“他知道怎么用资本开路。”
“郑主任的意思是？”沈墨合上文件。
“我的意思是，要打破这个局，不能只靠正面强攻。”郑国涛转动着手中的茶杯，“产业基金是个好主意，但需要更有力的支点。”
他从手机里调出一份资料：“下个月，临港重机有个海外大单要签约。但这个订单需要用到某项关键技术，而这项技术的专利，就在周主任他们研究院手里。”
周伟接过话头：“我们已经准备好专利授权文件，但可以暂缓发放。条件是临港重机必须加入产业生态圈，并开放部分数据。”
这个计划的大胆让沈墨暗暗吃惊。他看向郑国涛：“临港重机是市属重点企业，这样做会不会...”
“所以需要技巧。”郑国涛微笑，“不是强制，而是选择。我们可以给临港重机两个选项：要么加入生态圈，获得专利授权；要么另寻他路，但会错过这个订单。”
包间里一时寂静。庭院里的竹叶沙沙作响，像是为这场密谈伴奏。
“这件事，需要李副市长配合吗？”沈墨问。
郑国涛与周伟交换了一个眼神：“李政那边，我来沟通。毕竟...”他顿了顿，“临港重机的董事长，是他党校同学。”
这个信息让沈墨再次意识到两地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每一个决策背后，都牵扯着复杂的人情网络。
“精工齿轮那边，”郑国涛最后，“我可以做工作。但产业基金必须给出更有竞争力的条件。”
三人又商议了具体细节。当郑国涛起身离开时，他特意对沈墨：“年轻人，改革不是请客吃饭，但也不是孤军奋战。在清河临港这片水域，要学会借力打力。”
送走郑国涛后，周伟留了一步：“感觉如何？”
“比想象中复杂。”沈墨如实相告。
“这才只是开始。”周伟望向窗外，“等产业基金真正运作起来，你会看到更多意想不到的联盟和对抗。”
回到车上，沈墨收到顾晓梦发来的消息：“刚得知，城投集团明要召开临时董事会，议题包括供应链金融业务调整。”
夜色中的临港华灯初上，江对岸的清河同样灯火辉煌。这两座隔江相望的城市，就像这间茶馆包间里刚刚达成的共识，表面平静，内里却酝酿着即将改变格局的力量。
沈墨发动汽车，驶入夜色。后视镜里，“清源居”的招牌渐渐模糊，但今晚在这里达成的默契，却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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