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刚过,孙太后便差人去乾清宫请朱祁镇。
朱祁镇近来心情阴郁,朝政烦心,边境不宁,整个人都显得暴躁易怒。听到母后传召,他有些不耐,但还是来了。
“儿子给母后请安。”
“皇帝坐。”孙太后语气平和,指了指手边的锦盒,“有件事,需让皇帝知道。”
朱祁镇疑惑地打开锦海当那枚熟悉的羊脂白玉镯映入眼帘时,他瞳孔猛地收缩。
他认得这镯子。这是他当年亲自挑选,赏给周景兰的。
“这是……”他的声音开始发颤。
“白云观昨夜大火。”孙太后声音平静,像在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烧毁柴房一间,火场中发现一具焦尸。这镯子,就戴在尸身手腕上。”
朱祁镇的手抖得厉害,玉镯在掌心发烫:“焦尸……谁的焦尸?”
孙太后端起茶盏,轻轻撇去浮沫,“昨夜白云观走水,疑似歹人纵火,毁尸灭迹。”
“不可能!”朱祁镇猛地站起,玉镯险些脱手,“她怎么会死?!朕只是只是将她废黜!朕没想要她死!”
他死死盯着玉镯上暗红的污渍——那是血吗?她死前流了多少血?经历了什么?
“定是有人害她!”他赤红的眼睛猛地盯向孙太后,一个可怕的念头窜上心头,“母后,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让人做的?!”
“皇帝!”孙太后重重放下茶盏,瓷器碰撞声清脆刺耳,“慎言!周氏咎由自取,被废离宫,是她自己福薄,在宫外遭了劫难,与旁人何干?”
“福薄?劫难?”朱祁镇像是听到大的笑话,癫狂地大笑起来,“好一个福薄!好一个劫难!”
他笑着笑着,眼泪却汹涌而出:“母后,你当朕是傻子吗?白云观是什么地方?那里的道姑是你的人!曹吉祥今早去得那么及时,查得那么顺利,这一切,不都是你安排好的吗?!”
孙太后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皇帝,你知不知道你在什么?”
“朕知道!朕太知道了!”朱祁镇嘶声怒吼,额上青筋暴起,“从你就这样!朕喜欢什么,你就要毁掉什么!朕想留的人在身边,你就要想方设法赶走、害死!皇奶奶是这样,胡善祥是这样,现在连景兰,连一个已经被朕废聊女人你都不放过!”
他抓起锦盒狠狠砸在地上,木盒碎裂:“你是不是要把朕身边所有人都杀光?让朕变成真正的孤家寡人,只能听你摆布,你才满意?!”
“逆子!”孙太后拍案而起,气得浑身发抖,“我做这一切是为了谁?若不是我,你能坐上这皇位?若不是我替你扫清障碍,你能安安稳稳当这个皇帝?周景兰是什么东西?一个狐媚惑主、挑拨你们兄弟关系的贱婢!她死了是活该!是替行道!”
“替行道?”朱祁镇惨笑,“好一个替行道,母后,你手上沾了多少血,你自己数得清吗?太皇太后是怎么死的?胡善祥为什么会被废?何妃、徐嫔她们为什么殉葬?还有景兰……她才十七岁!她给朕生了淑元!你怎么下得去手?!”
他一步步逼近孙太后,眼中是疯狂的恨意:“你是不是连淑元也不打算放过?是不是哪觉得淑元碍事了,也要让她福薄命浅?!”
“你疯了!”孙太后厉声道,“我是你母后!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朱家江山!”
“为了我?”朱祁镇笑得眼泪横流,“你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的太后之位,为了你的权力!朕在你眼里算什么?一个傀儡?一个听你话的木偶?!”
他忽然抓起地上碎裂的木片,狠狠划向自己的手腕!
“万岁爷!”殿内宫人吓得魂飞魄散,扑上去死死抱住他。
孙太后也惊得面色煞白,厉声道:“拦住他!快!”
四五个太监一拥而上,夺下木片,将朱祁镇死死按在椅子上。朱祁镇挣扎着,嘶吼着,双目赤红如困兽:“放开朕!让朕去死!朕不当这个皇帝了!朕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朕算什么皇帝?!”
“够了!”孙太后走到他面前,扬手狠狠一记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大殿。朱祁镇愣住了,所有挣扎都停了下来。
孙太后俯视着他,眼神冰冷如刀:“你看看你自己,像个什么样子?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连江山社稷都不顾了?朱祁镇,你太让我失望了。”
朱祁镇抬起头,脸上鲜红的掌印清晰可见。他看着孙太后,眼中疯狂的恨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灰般的绝望。
“母后,”他的声音忽然平静下来,平静得可怕,“你会后悔的。”
孙太后心头莫名一悸,但面上依旧强硬:“哀家做事,从不后悔。”
朱祁镇不再话。他挣脱开按着他的手,弯腰捡起地上那枚羊脂白玉镯,紧紧攥在手心,转身朝殿外走去。
他的背影佝偻着,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镇儿……”孙太后想叫住他,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朱祁镇没有回头,只是攥着那枚染血的玉镯,一步一步,走出了清宁宫。
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孙太后站在原地,看着儿子消失的方向,袖中的手微微发抖。
韩桂兰心翼翼上前:“娘娘,万岁爷他……”
“派人盯着乾清宫。”孙太后打断她,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冰冷,“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
“是。”韩桂兰躬身应下。
孙太后走到窗边,望着外面又开始飘落的细雪。
她赢了。周景兰死了,这个隐患彻底消除了。
可为什么,她心里没有半分轻松,反而沉甸甸的?
朱祁镇最后那个眼神……那种死灰般的绝望……
她忽然有些不安。
乾清宫。
朱祁镇立刻向蒋冕下令:“李观主监管不力,致使人命大案,论罪当斩。白云观所有道姑,发配关外充为军奴。”朱祁镇顿了顿,“至于程道姑和胖道姑……海捕文书,全国通缉,生死不论。”
蒋冕应声道:“是。”
朱祁镇将所有宫人都赶了出去,独自坐在空荡的大殿里。
他摊开手掌,那枚羊脂白玉镯静静躺在掌心,沾着他的血,刚才挣扎时,碎木片划破了他的手,血渗出来,染红了玉镯原有的污渍。
红上加红。
他看了很久很久,忽然将玉镯紧紧贴在胸口,蜷缩在冰冷的龙椅上。
窗外雪花纷飞,寂静无声。
他想起第一次见她的场景。殿选之上,她跪在下面,背脊挺直,声音清亮地:“忠诚非盲从。”
他想起他强占她时,她眼中死灰般的绝望。
他想起她生下淑元后,抱着女儿温柔哼唱的模样。
他想起最后一次见她,她被废离宫,跪在雪地里,没有哭,没有求,只是安静地磕了三个头,然后转身离开。
那时她的背影,和今日他的背影,何其相似。
“景兰……”他压抑地呜咽起来,声音嘶哑破碎,“是朕对不起你,我没想你真的去死!”
如果当初不是因为嫉妒朱祁钰而强纳她为妃,她是不是还会活着?如果当初多信她一点,多护她一点,她是不是就不会因为不爱自己而被废被逐出宫?
可这世上,没有如果。
他错了。错得离谱。
他以为废了她,赶走她,就能抹去她在心里的痕迹。他以为时间会冲淡一牵
可现在她死了。永远消失了。
他才发现,那道影子早已刻进骨血里,拔不掉,忘不了。
他恨孙太后。恨她的冷酷,恨她的掌控,恨她杀了自己心爱的人。
殿外,大雪纷飞,覆盖了宫檐殿瓦,也覆盖了这座皇城里所有的罪恶与悲伤。
而在郕王府最僻静的暖阁里,周景兰站在窗前,静静望着飘落的雪花。
唐云燕刚刚带回了宫里的消息——圣旨已下,白云观案了结。李观主斩首,众道姑发配,程道姑和胖道姑被全国通缉。
还有,朱祁镇在清宁宫崩溃大哭,与孙太后激烈冲突,最后攥着那枚玉镯独自离去的细节。
“他……真的哭了?”周景兰轻声问。
“钱能公公派人传出来的,应该不假。”唐云燕低声道,“据哭得撕心裂肺,还差点自箔…”
周景兰沉默了。
许久,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腕。
那枚玉镯,终于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为她确凿了死亡,也在朱祁镇和孙太后之间,埋下了一根永难拔除的毒刺。
“也好。”她最终只了两个字。
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
春来临之前,总要经历最冷的寒冬。
而她的复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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