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门缝钻进来，吹得油灯晃了一下。燕南泠猛地睁开眼，额头渗着冷汗。她坐在床沿，手指紧紧掐住掌心，确认自己已经醒来。刚才的画面还在脑子里——一座埋在山里的城，全是青铜铸的，齿轮一层套着一层，中间悬着一颗发亮的东西。
她立刻翻身下地，摸出藏在包袱里的帛布和炭笔。手有点抖，但她没停，直接开始画。先勾轮廓，再添内部结构。那座城是斜嵌在山腹中的，入口被瀑布遮住，只有从特定角度才能看到一道窄门。她把能看到的部分全画下来，在中央标出一个圆点，写上“机关核心”。
画到一半，她停下笔，闭眼回想。残卷里浮现出的文字又在眼前过了一遍：“金裂于内，声藏于外；机枢欲动，阵门将开；一线之差，万骨皆埋。”这三句话她已经记熟了，但真正让她心跳加快的是之后出现的图。那不是普通的机关设计，而是整座城的运行脉络。每一处节点都连着主控阵列，能源回路绕着核心转了七圈，反制开关藏在第三层地宫的石柱背面。
她睁开眼，继续画。炭笔划过帛布，发出沙沙的声音。她在边缘补上一行字：“核心可统御下机关，唯命定之人能启。”这句话不是残卷上的，是她自己加的。她不知道对不对，但直觉告诉她，这个东西一旦被人拿到，所有用机关术造出来的东西都会听命于它。
门外传来脚步声，很轻，但没有避开守夜饶路线。她知道是谁。
门被推开时，带进一阵冷气。萧无痕站在门口，玄色劲装没换，腰间软剑还挂着。他看了眼窗外，又看向她手中的帛布。
“这么晚还不睡？”他问。
她没抬头，“刚醒，有东西要记。”
他走近几步，目光落在图纸上。他的眼神变了，不再是平日那种冷淡的观察，而是突然绷紧的警觉。他盯着那座城的结构看了很久，低声：“这不是普通工坊能建出来的。”
“是机关城。”她终于抬头，“上古留下的，里面藏着机关核心。谁拿到它，就能控制所有机关兽、连弩、防御阵。”
萧无痕的手按上了剑柄。他没拔剑，但身体已经半侧过来，面对窗户的方向。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你知道它在哪？”
她点头，“魏境西南三百里，山势呈环抱状，瀑布常年不断。入口在水后七步，有一道青铜门。”
萧无痕没话。他转身走到窗边，伸手摸了下窗框。木头上有一道浅痕，像是被什么硬物刮过。他低头看自己的指尖，上面沾了一点灰白色的粉末。
“有人来过。”他。
她放下笔，把手伸进袖子里，握住了匕首的柄。她没动，也没问是谁，只是盯着那扇窗。刚才她画图的时候，确实感觉到外面安静得不太对。鸟叫停过一次，树叶也没风就晃了两下。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她问。
“不是我。”萧无痕收回手，“是你画得太久。灯火通宵不灭，对暗哨来就是信号。”
她皱眉。她知道自己应该早点收手，但那些画面一旦消失就再也记不全。她必须赶在清醒前全部还原出来。现在图纸完成了，但她也清楚，这份东西不能再留在身边太久。
“得想办法传出去。”她，“谢玄青那边需要准备人手，温离……”她顿了一下，改口，“得有人去查那片山域有没有异常动静。”
萧无痕摇头，“不能传。消息一动，对方就知道我们掌握了什么。现在唯一的优势是，他们只看到你在画图，不知道图是什么。”
她明白他的意思。如果现在派人送信，路上可能被截，接头的人也可能不可靠。一旦泄露，不止是图纸保不住，连整个计划都会暴露。
“那就只能等。”她。
萧无痕走到桌边，拿起帛布的一角看了看。他的手指在“机关核心”四个字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轻轻放下。
“这张图不能留原件。”他，“明早上就得烧掉。”
“我记下了。”她，“但我还得再抄一份。”
“不校”他打断她，“每多抄一次，风险就翻一倍。你现在脑子里有的，已经是最重要的部分。剩下的细节，等时机到了再。”
她没反驳。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怕忘了。每次从星渊回来，记忆就像沙子一样慢慢流失。但她也知道他得对。现在最危险的不是忘记，而是被人抢走。
她把帛布拉平，用镇纸压住四角。油灯的光映在上面，线条清晰可见。她看着那座城的布局，忽然注意到一件事。
“主控阵列的位置……”她喃喃道，“不在正中心。”
萧无痕侧头看她。
“一般的设计，核心都在中央，方便能量输送。”她，“但它偏了十三度，朝向西北。那里没有能源回路，也没有支撑结构。为什么要把最重要的部分放在不稳定区？”
萧无痕盯着图纸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点零那个位置下方的一块空白。
“这里。”他，“少画了一层。”
她一愣，凑近去看。果然，在第三层地宫和主控阵列之间，应该还有一道隔板。她的记忆里有这个结构，但在绘制时漏掉了。那不是普通的墙体，而是一块刻满符文的青铜板，厚度超过三尺。
“它是用来挡什么的。”她。
萧无痕没回答。他的视线落在图纸右下角，那里有一串极的符号，像是某种标记。他认不出来，但从排列方式看，不像魏国或楚国的文字。
“这图你之前见过吗？”他问。
她摇头，“第一次。”
“但你画得很顺。”
“因为我记得。”她，“每一个转角，每一条线路。就像我早就看过很多遍。”
他看着她，眼神有点不一样了。不是怀疑，也不是震惊，而是一种更深的确认。他似乎终于相信，她知道的东西，不是靠学来的。
他把图纸重新压好，转身走向门口。
“我守外面。”他，“你要是再进去……记得快点出来。”
她明白他在什么。他指的是那个梦，那个只有她能进入的地方。他不知道名字，也不问来历，但他知道那很重要。
门关上了。屋里只剩她一个人。
她坐在灯下，没有躺下。她知道下一趟入梦不会太久。只要闭上眼，意识就会沉下去。但她现在不敢睡。她盯着窗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屋檐上传来一声轻响。
不是风。
是瓦片被踩动的声音。
她慢慢抽出匕首，放在腿上。眼睛一直盯着屋顶的横梁。
灰尘从缝隙中落下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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