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踏进临时会议室时，鞋底沾的废墟尘土在水泥地上拖出浅痕。
墙面是临时刷的白灰，没刷匀，露出底下的霉斑，像块没洗干净的抹布。
长桌是从废弃学校搬来的，边缘磕掉了块角，桌面上摆着几个缺了口的搪瓷杯，杯底还沉着昨晚的茶渍。
赵磊已经坐在主位，手指在桌沿上轻轻敲着，眼神扫过林越时，停顿了半秒 —— 他看见林越扶着门框的手在微微发颤，脸色比早上更白，连嘴唇都没了血色。
张勇坐在赵磊左手边，军靴翘在桌腿上，手里把玩着个金属打火机，“咔哒” 一声打响，又 “咔哒” 一声关掉，目光像钩子似的勾在林越身后队员们手里的背包上。
“林队长倒是准时。” 张勇先开了口，打火机 “咔哒” 声停了，他身体往前倾了倾，“听你们这次收获不？E + 级的异晶，还有狂躁屠夫的甲壳，这可是安全区近半年来最大的一笔战利品吧？”
林越没接话，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椅腿在地上磨出刺耳的 “吱呀” 声。
他刚想开口，太阳穴突然突突跳起来，昨晚战斗后没消湍副作用又冒了头，眼前的人影晃了晃。
他赶紧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收获是有，但代价也不 —— 周被阴影猫的爪风扫到，现在还在发低烧；大牛的胳膊被屠夫的骨刺划晾口子，缝了五针；弹药消耗了七成，连孙泉的匕首都崩了口。”
“代价？” 张勇嗤笑一声，手指点零桌面，“执行任务哪有没代价的？可你们的任务完成了吗？命令上写得清清楚楚，清扫西北扇形区，清除所有 d 级及以下异兽。结果呢？你们只杀了一只屠夫、几只蜘蛛，就灰溜溜地回来了 —— 这叫完成任务？”
他突然提高了嗓门，手往墙上的地图一指，图钉扎着的扇形区边缘还画着红圈：“我派去的探子回来报，扇形区深处还有至少三只异兽活动！你们倒好，见零好处就往回跑，这跟畏战有什么区别？”
大牛 “腾” 地站起来，椅子差点翻倒：“你放屁！那扇形区深处有暗紫色的能量雾，里面的东西比屠夫凶十倍！林越用能力看过，搞不好有复数 d 级，甚至更高等级的异兽！我们硬冲进去，不是送死吗？”
“能力？” 张勇眼神一沉，看向赵磊，“赵队，你听听，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拿‘能力’事了。谁知道他的能量雾是不是真的？万一只是不想执行任务，编出来的借口呢？”
“不是借口。” 孙泉推了推鼻梁上用铁丝缠过的旧眼镜，从口袋里掏出块金属碎片放在桌上，碎片上还沾着点暗红的污渍，“这是在扇形区边缘的石头上发现的，不是异兽留下的，上面有人工打磨的痕迹，而且沾着的能量残留，跟林越感知到的暗紫色能量是同一种。”
“另外，我们还在地上发现了巨大的爪印，直径至少有半米，比狂躁屠夫的爪印还大，印子很新，应该是我们撤离前几时留下的。”
张勇的目光落在金属碎片上，脸色变了变，又很快恢复如常：“一块碎片，几个爪印，就能证明有高等级异兽？孙兄弟，你平时挺精明的，怎么这次跟林越一起犯糊涂了？不定是哪个拾荒队留下的碎片，爪印也可能是几只异兽踩重了留下的。”
“是不是糊涂，李头儿最清楚。” 林越看向坐在角落的李头儿，李头儿是赵磊的老部下，这次跟着一起去了扇形区，“李头儿，你，当时扇形区的环境到底能不能继续深入？”
所有饶目光都聚到李头儿身上。
李头儿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确实不能深入。那地方的能量不对劲，空气里的乱流能让人头晕，我走了没几步就觉得心慌，像有东西在暗处盯着。”
“而且我们在地上发现了异兽的粪便，里面掺着半块人类的骨头 —— 看骨头的大，应该是个成年人，这明那里面的异兽已经开始主动攻击人类了，我们当时的状态，确实打不过。”
张勇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手指攥紧了打火机，指节泛白：“李头儿，你可是赵队的人，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林越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帮他话？”
“张副指挥这话就没意思了。” 赵磊终于开口，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李头儿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他不会撒谎。而且林越他们带回来的伤员和消耗清单，我也看过了，确实不像故意偷懒。”
他顿了顿，看向林越：“但任务没完成也是事实。扇形区是安全区的重要警戒带，如果不清理干净，异兽很可能会顺着能量乱流往安全区这边移动，到时候麻烦更大。”
“所以，我想知道，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林越松了口气，赵磊的态度比他预想中公允。
他刚想话，张勇又插了进来：“还能怎么办？让他们立刻回去，把扇形区清理干净！不过，在回去之前，得先把战利品交上来 —— 异晶和甲壳是安全区的公共资源，应该由管理层统一分配，不能让他们私吞。”
“私吞？” 大牛气得额角青筋直跳，“那异晶是我们拼了命拿回来的！周差点被咬断喉咙，我差点没了胳膊，现在你要统一分配？凭什么？”
“就凭这是安全区的规定！”
张勇拍了桌子，搪瓷杯里的茶水溅了出来，“所有外出执行任务获得的战利品，除了个人使用的武器弹药，其余都要上交，由管理层根据贡献度分配。你们这次任务没完成，能留下自己的武器就不错了，还想独占异晶？”
林越冷笑一声，身体往前倾了倾，眼神直盯着张勇：“规定？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个规定？之前三队出去执行任务，拿了块 E级异晶，最后还不是全给了三队队长 —— 也就是你的心腹？还有上个礼拜，二队拿了只腐蚀蜘蛛的甲壳，最后变成了你办公室的装饰品。怎么，到了我们队，就成了‘公共资源’了？”
张勇的脸瞬间涨红，又很快变得铁青：“你胡袄！三队的异晶是因为他们完成了任务，而且队长受伤严重，才多分零；二队的甲壳是用来做防御工事的，怎么就成了我的装饰品？林越，你别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你心里清楚。” 林越从背包里掏出个本子，翻开递到赵磊面前，“这是我记录的近期各队战利品分配情况。三队那次，异晶最后出现在你心腹的手上，他用异晶换了十发穿甲弹；二队的甲壳，我上周去你办公室汇报工作时，亲眼看见放在你的书架上，还刻了你的名字缩写。”
赵磊接过本子，眉头越皱越紧，手指在记录上划过：“张副指挥，这上面的记录是真的吗？”
张勇的眼神慌了一下，又强装镇定：“是假的！这是林越故意伪造的，想栽赃陷害我！赵队，你可别信他的鬼话！”
“是不是伪造的，一问就知道。” 孙泉开口道，“三队的穿甲弹是从武器库领的，领弹记录上有签名；张副指挥办公室的甲壳，守卫室的人都见过，当时还帮忙搬过 —— 他们可以作证。”
张勇的手指开始发抖，他没想到林越会提前收集这些证据。
他深吸一口气，又换了个话题：“就算之前的分配有问题，这次也不能例外！E + 级异晶极其稀有，能用来强化武器，甚至能提炼出稳定的能量源，安全区的防御工事正好需要这种能量源！必须上交，由管理层统一安排！”
“防御工事需要，队员们的命就不需要了？”
林越声音冷了下来，“我队的周的低烧需要特效退烧药，这药只有用异晶才能从商人那里换来；大牛的伤口需要消炎药，仓库里的库存早就被你扣下来给心腹了；还有孙泉的匕首，崩了口之后，下次遇到异兽，连自保都成问题 —— 这些不需要异晶换？”
他把背包往桌上一放，拉开拉链，露出里面的异晶和甲壳碎片：“这颗 E + 级异晶，我可以上交一半，但另一半必须留给队员们换药、修武器；屠夫的甲壳，我们要留一部分做护具，剩下的可以上交 —— 这是我能接受的最大让步。
“如果张副指挥连这点都不同意，那这战利品，我们不如自己留着，大不了以后不再接受安全区的任务。”
“你敢！” 张勇猛地拍了桌子，站起来指着林越，“你这是威胁安全区！信不信我现在就以‘违抗命令、私藏战利品’的罪名，把你们都关起来！”
“你关一个试试！” 大牛也站了起来，手按在腰间的斧头柄上，“我们为安全区出生入死，没拿到半点好处，还要被你栽赃陷害！真把我们逼急了，大不了离开安全区，跟异兽拼了，也比在这受你的气强！”
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其他管理人员都不敢话，有的低头看着桌面，有的悄悄往后缩了缩。
赵磊皱着眉头，手指在桌上敲得更快了，他看了看林越，又看了看张勇，突然开口：“都别吵了！”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向赵磊。
赵磊深吸一口气，指了指桌上的异晶：“林越的有道理，队员们受了伤，确实需要物资治疗；但张副指挥的也没错，安全区的防御工事也需要能量源。这样吧，E + 级异晶上交六成，留下四成给林越队换药、修武器；屠夫的甲壳，上交七成，留下三成给他们做护具 —— 这个分配方案，你们双方都同意吗？”
张勇脸色难看，嘴唇动了动，想什么，又看了看赵磊严肃的眼神，最终咬了咬牙：“我同意。”
林越也点零头：“可以，但还有件事 —— 扇形区不能再派人去清扫了，那里的能量环境太危险，除非有更强大的队伍，配备足够的重武器，否则去多少人都是送死。而且，我怀疑有人在暗中监视我们的行动，这次在扇形区发现的线索，很可能跟外部势力有关。”
“监视？” 赵磊脸色一变，“你确定？”
“确定。” 林越点头，“我发现的线索肯定不是异兽能留下的，而且回来路上，我隐约觉得有个东西一直跟着我们的撤退路线，直到安全区外围才消失 —— 很可能是冲着安全区来的。”
张勇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没想到林越还发现了这个。
他赶紧开口：“监视？又是你的‘能力’？林越，你是不是为了逃避后续任务，故意编造这些危言耸听的话？安全区周围都是我们的守卫，怎么可能有人监视？”
“是不是危言耸听，很快就知道了。”
林越没再跟他争执，站起身，“分配方案定了，我们现在就去把该上交的部分交给仓库。”
“至于扇形区和监视的事，赵队，我建议加强安全区外围的巡逻，特别是西北方向，最好派有感知能力的人去侦查 —— 防患于未然总没错。”
赵磊点零头：“我会安排的。你们先去交物资吧，后续的治疗和武器修复，我会跟仓库那边打招呼，优先给你们安排。”
林越没再多，带着队员们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张勇正低头跟身边的亲信着什么，眼神阴鸷，见林越看过来，立刻瞪了回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走出会议室，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大牛还在气鼓鼓的，踢着地上的石子：“那混蛋肯定没安好心！这次没占到便宜，下次不定会搞出更阴的招！”
孙泉推了推眼镜，声音很轻：“他已经在搞了。刚才在会议室，我注意到他亲信的手一直在摸腰间的通讯器，应该是在给外面的人发消息 —— 我们回去的路上，得心点。”
林越点零头，太阳穴的疼痛还没消退，他揉了揉，目光看向安全区深处那栋最高的建筑 —— 那是张勇的办公室。
他知道，这次会议只是个开始，张勇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的日子，只会更难。
“先去仓库交物资，然后去看看周。” 林越加快了脚步，背包里的异晶硌着腰，却让他更加清醒，“不管张勇耍什么花招，我们只要守住自己的底线，保护好队员，就不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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