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强坚两口子面面相觑，脸上同时露出了哭笑不得的尴尬表情。
刚才情况紧急，夫妻二人没空多想，一下子竟把给镇卫生院打过电话求助这茬儿给忘得一干二净。
现在，他们的宝贝儿子高烧都退了，这医生才来，不就成了白折腾人嘛。
但是懵归懵，门还是要给人开的。不管怎么，大半夜出诊也不容易，就算是赔礼道歉也得把人请进来。
尴尬时间两分半。
镇卫生院那位年过半百、头发有些花白的值班医生郑志卫，带着一个年轻的护士，给李大牛从头到脚、来来回回仔仔细细检查了好几遍。
甚至连听诊器都用了两次，还是没检查出任何发烧的迹象，连嗓子都只是微微有些红肿时，郑志卫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眉头紧锁地站在原地。
他有心想两句重话，斥责一下家属。
但毕竟是经验丰富的老大夫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没好意思开口。
不过，跟着他出诊的那个二十出头、梳着马尾辫的护士，就没那么好的耐心和涵养了。
“我你们家怎么回事啊？有病吧！”
护士柳眉倒竖，一脸不耐烦，指着李强坚和苏彤菊就开训：
“孩子好好的，根本就没发烧！你们都老大不了，大半夜的打电话把我们叫过来，这不瞎折腾人嘛！
你们知道不知道，这种严重浪费和占用公共医疗资源的行为是违法的？”
李强坚自知理亏，赶紧陪着笑脸：
“是是是，同志，都是我们不对，我们给两位医生同志赔不是了。”
“别愣着啊，彤菊！赶快进去屋里，拿二百五十块钱给两位医生同志，算作出诊费和辛苦费，大半夜的，实在对不住。”
虽然二百五十块钱不算太多，但对他这种真正的“老农村人”来，就这么白白给出去，跟割肉也差不了多少！
但是这事他们确实没做好在先，所以就当是破财消灾了。
一脸嫌弃的护士，见苏彤菊真的进里屋去拿钱了，脸色瞬间缓和了不少，甚至嘴角还微微向上扬了一下。
她清了清嗓子，语气也软了下来：“咳，以后可不准这样了，这次触犯就算了。“
”我跟你们，要是真的因为你们的虚报，导致那些真正需要急救的病人，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那就诊的是罪过大了，明白吗？”
李强坚连连点头哈腰：“明白，明白，我们日后一定引以为戒，保证不再犯。”
原本还想嘱咐几句观察孩子情况的老医生，听到护士已经把话到这份上，钱也到手了，于是最终还是没什么，算是默许了护士。
他心里则琢磨着：“大半夜跑一趟，就当挣点外快吧，孩子没事就好。”
最后，郑志卫和护士拿着李强坚硬塞过去的二百五十块钱，离开了李家。
李强坚、苏彤菊两口子见李大牛呼吸均匀，已然沉沉睡去，忙活了大半夜的疲惫感立刻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
苏彤菊掩上卧室门，压低声音问道：“他爸，你刚才给大牛喂的……那碗黑乎乎的，到底是啥啊？”
苏彤菊不问还好，她这一问，李强坚瞬间就不困了，眼睛都亮了三分。
他睁大了眼睛，无比精神地道：“菊，咱杏花村东头那片老竹林里的土地庙，你指定有印象吧。”
“土地庙？我知道啊，这是怎么跟土地庙扯上干系了？”
“我跟你，那土地庙的土地爷，显灵了！“
”什么？你胡什么呢？“
”你先别急，听我好好。刚才睡觉的时候，我做了个梦，梦里面一个白胡子老神仙，自称是土地公公，他看大牛可怜，特意赐了神药……”
紧接着，李强坚添油加醋，又带着无比的虔诚和激动，将陈晨这个土地神如何在他梦中显灵、如何指点他用香灰救子的来龙去脉，仔仔细细地讲给了苏彤菊听。
听完这一切，苏彤菊张了张嘴，想什么，却又咽了回去，脸上满是复杂的神色。
她好歹读到初中毕业，比起学都没念完的李强坚，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要“理性”得多。
可是自己的男人得活灵活现，眼神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真诚，反倒让她有点相信了。
最重要的是，那一碗看着就让人没食欲的香灰水喝下去，大牛那烫得吓饶高烧，确确实实就退了……
这件事真真切切发生在她眼皮子底下的，由不得她不信。
苏彤菊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带着几分不确定，轻声问道：“那……那明，咱家要不要去庙里……还个愿？”
李强坚一听这话，立刻重重点头，语气斩钉截铁：“当然要去！必须去！土地爷都亲自显灵救了咱大牛的命，咱家要是不去还愿，那可是大不敬啊！”
李强坚可是刚刚晋升、百分之二百相信土地神的“虔诚信徒”，当下就决定了明全家一起去还愿。
“菊，明一早，你就赶紧去镇上的大菜市场，称一条三斤往上的大活鱼，再挑一只最肥的老母鸡，还得割一块上好的带皮猪后肘……香烛元宝这些东西，也都要买最好的，不能省！”
“对了。”李强坚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追加了一句：“我记得土地庙那里好像连个正经香炉都没有，破破烂烂的。你再顺便去杂货铺买个新的、大点的香炉，要好看的！“
”既然这样，要不我们把大牛他爷爷奶奶也都喊过来，我们全家人一起去土地庙给土地爷还愿！”苏彤菊补充了一句。
李强坚心想，土地爷这次帮了这么大的忙，排场必须搞起来，于是点点头：“就这么定了，明中午，咱加一起去。”
作为始作俑者的陈晨，他相信李强坚一家肯定会来还愿，而且依照李强坚那激动劲儿，相信到时候的贡品绝对不会太寒酸。
这对急需香火和修缮庙宇的陈晨来，无疑是雪中送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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