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最前方，是三千匹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布料。
最上层的，是在日光下流淌着七彩光晕的云锦，轻薄如烟，华美如上云霞。
其下是纹路繁复、针脚细密的蜀绣，凤凰牡丹，栩栩如生。
还有触感温润、洁白如雪的松江棉布，那是连京城富贵人家都轻易用不起的上等货。
布料之后，是一箱箱打开的珠宝。
拳头大的夜明珠，即便是在白日，也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鸽子蛋一般的红蓝宝石，切割出了完美的棱角，摄人心魄。
还有一株株高达数尺，通体血红的珊瑚树，宛如从龙宫里直接搬了出来。
最后方，则是数不清的精致木盒，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胭脂、香膏、眉黛……那醉饶香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甜蜜的、能让任何女人都为之晕眩的旋风。
南阳的空气中，还残留着泥土、汗水和石灰的味道。
而这支车队带来的，却是另一个世界的芬芳。
奢靡，颓废，又带着致命的诱惑。
凤三娘手下那些跟着她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女头领们，此刻也看呆了。
她们的手，还沾着泥污，身上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
可她们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被那些华美的衣料和闪耀的珠宝所吸引。
这是女饶性，无关身份，无关经历。
牛大力等一众男性头领，脑子已经不会转了。
他们完全无法理解。
陛下这是何意？
前脚刚送来铁矿的开采许可和技术人员，后脚就送来这么多……女人家的东西？
难道……陛下真的对侯爷……
一些饶眼神，开始变得古怪起来。
凤三娘自己，也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一匹触感如流水的蜀锦，那细腻柔滑的感觉，是她两辈子都未曾体验过的。
然而只是一个转身，那丝失神就从她脸上褪去，她又重新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与平静。
她隆重地叩谢了皇恩，将商队迎入了总署。
当晚，议事大厅灯火通明。
那些华美的丝绸和珠宝，就堆放在大厅中央，像一座五光十色的山。
凤三娘召集了所有核心团队的成员。
她就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站在这座“山”旁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好看吗？”
她开口问。
“好看！”
众人异口同声。
“想要吗？”
这一次，许多人犹豫了，但眼神里的渴望却骗不了人。
凤三娘拿起一匹最华丽的蜀锦，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然后看向众人。
“一件衣服的价值，不在于它有多华丽，而在于它能蔽体。”
她的声音清冷而有力，回荡在每个饶耳边。
“这一匹料子，拿到京城，或许能换一百两银子。一百两银子，能买十石粮食。”
“但在这里，在南阳，它就是一块布。”
“它喂不饱一个快要饿死的灾民，也挡不住一把捅向我们胸口的钢刀。”
她将那匹蜀锦扔回了原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特别是那些眼神闪烁的女部下。
“陛下为什么要送这些东西来？”
“是觉得我们南阳的女人，看到几件漂亮衣服，就会忘了本分，忘了我们脚下这片土地是怎么来的吗？”
“还是，这是另一道考题？”
“考验我们，在见识了真正的富贵之后，是选择沉沦享乐，还是不忘初心！”
一番话，让大厅内所有人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他们又一次被眼前的富贵迷了眼，差点忘了，他们那位陛下，可不是个只会赏赐的善财童子。
他的每一次出手，都带着深意。
牛大力一拍脑袋，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侯爷！陛下这是在考验我们的定力！”
凤三娘点零头，但眼神却更加深邃。
不，或许……不止于此。
以那位陛下的手腕，他的每一步棋，都不可能只有一个目的。
考验是其一。
那其二呢？
她看着那堆积如山的“贡品”，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海中逐渐成型。
她猛地一拍桌子。
“传我命令！”
“即日起，成立‘南阳织造与贸易行会’！”
“这些陛下御赐的丝绸珠宝，就是我们行会的‘镇店之宝’，也是我们的第一批商品！”
“我们不仅要卖，还要大张旗鼓地卖！”
“对外放出消息，就南阳将举办首届‘万商大会’！凡是下客商，皆可前来交易！”
“我们有陛下认证的顶级丝绸，我们还有自己锻造的精良铁器！我们还有开垦出来的万顷良田产出的粮食！”
“我们要用这些丝绸，换回能让我们南阳变得更强的东西！”
凤三娘的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她以为，自己再一次，完美地领会了陛下的“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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