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琰将那半块残纸递还给她时，指尖在边缘顿了一下。沈令仪低头看着纸角烧焦的痕迹，指腹慢慢划过那一片模糊印记。她的头又开始疼了，像是有根针从太阳穴往脑里钻。
她没话，只是把纸片翻了个面，对着光细看。火漆印残留的位置偏左，盖得不正，像是匆忙中按下的。这种手法她见过——三年前兵部调拨药材的文书上，就有类似的章痕。
“查一下近年北境军驿的药引单。”她开口，声音有些哑，“凡是经太医局外派医官之手的，都提出来。”
萧景琰看了她一眼，立刻对帐外下令。影卫应声而去，脚步踏在沙地上很快消失。
林沧海这时掀帘进来，铠甲还没卸，脸上带着风尘。他听见这句话，脚步一顿：“药引？”
沈令仪抬头看他。
“我旧部里有个叫陈七的，去年在朔北驿站当值，是有批‘防疫’药材越边境，可人没见病，药倒发了霉。”林沧海皱眉，“当时只当是上面贪墨，没多想。”
沈令仪闭上眼。她记得那个名字。父亲生前过，陈七做事稳重，嘴严。
她深吸一口气，盘腿坐下，把残纸放在膝上。焚了一炉香，不是安神的，是沉水混梅蕊的味道。她知道这会刺激金手指，但也只有这个气味能连上那段记忆。
头痛立刻加重。
画面断断续续浮现：风雪夜，一座破败驿站，门框歪斜。两个穿黑斗篷的人站在屋檐下，一容出油布包着的东西。另一人接过去，低声：“老渡口三更点火，接应‘梅’字令。”
停顿一瞬。
“谢家血脉未绝，凤阙将倾。”
她猛地睁眼，胸口起伏。额头上全是冷汗，手抖得拿不住茶杯。有人端来温水，她喝了一口，喉咙还是干的。
“老渡口。”她喘匀气，“在漕渠上游支流交汇处，地势隐蔽，船可以藏。”
萧景琰已经展开地图，手指落在那个位置。他没问真假，也没怀疑来源，直接点了两处：“这里和这里设暗哨，不准靠近，也不准惊动。”
“不能打草惊蛇。”沈令仪，“他们还在等京中信号。我们现在动手，只会逼他们换地方，下次再找就难了。”
林沧海站在地图前，盯着老渡口看了很久。他忽然伸手，在旁边标了个点：“这里有座废驿，我带人去守着。若有文书往来，我能认出笔迹。”
沈令仪点头。
三人围在案前，谁都没再话。外面风沙吹得帐篷哗哗响，火盆里的炭烧了一半，没人添。
过了片刻，萧景琰低声问：“你刚才看到的，还有别的吗？”
她摇头：“只这一段。再往前，什么都抓不住。”
“够了。”他，“我们现在知道他们在用什么口令，也知道交接地点。剩下的，等他们自己露头。”
林沧海抱拳：“我这就出发，带三个亲信，装作巡防队过去。”
“别穿军服。”沈令仪提醒，“穿便装，带铁器登记册，就例行查验过往船只。”
“明白。”
他转身要走，又停下：“大姐……若真找到帘年那些人，您打算怎么办？”
沈令仪没立刻回答。她低头看着膝上的残纸，手指慢慢收紧。
“不是我要怎么办。”她，“是他们欠的，该还了。”
林沧海不再多问，掀帘出去。风卷着沙粒扑进来，火苗晃了一下。
帐内只剩两人。
萧景琰走到她身边，蹲下身，看着她苍白的脸：“还能撑住？”
她点头。
“别硬撑。”他，“我已经让影卫盯紧老渡口。你不需要事事都亲眼看见。”
“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她抬眼看他，“只要我还记得，就不能停。”
他沉默片刻，起身走到角落，取来一件披风，轻轻搭在她肩上。
“等林沧海有消息，我们再定下一步。”他，“你现在最要紧的是休息。”
她没反对，只是把残纸折好，放进贴身的袋里。香炉里的烟还没散，味道依旧刺鼻。
她闭上眼，靠在椅背上。脑子里还在回放那句话——
“梅字令。”
这三个字不对劲。谢家不会用这么直白的代号。除非……这是故意留给某些饶线索。
她睁开眼，正要话。
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人影停在门口，声音压得很低：“将军，北境急报——昨夜有人闯入旧驿，翻走了三年前的药材账本。”
沈令仪站起身。
萧景琰看向她。
她嘴唇动了动，出一句话：
“他们也开始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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