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田镇的月光总带着股桂花甜香,毛方师徒三人坐在义庄的院子里,桌上摆着阿秀新酿的桂花酒,坛子敞着口,香气漫了满院。海正用布擦拭他的斧头,刃面被擦得锃亮,映着他咧嘴笑的脸;达初在翻看着从黑风山带回的卷宗,偶尔用笔在纸上记着什么,指尖还留着点驱虫粉的淡绿痕迹;毛方则靠在老桂树下,手里转着那枚从黑袍人尸身旁拾起的金色茧,茧上的白花正缓缓舒展。
“师父,您那金角蜈最后化成花,是不是也算种修行?”海把斧头往桌上一拍,震得酒坛都晃了晃,“就像咱们斩妖除魔,不也是在修行吗?”
达初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认真道:“修行分很多种,有形的,无形的。黑袍人执念太深,走了岔路,但若非最后那点悔悟,恐怕连化茧的机会都没樱”他指尖划过卷宗上“青石村”三个字,“就像这些百姓,他们需要的不是咱们斩了多少妖,而是知道有人在守着他们,夜里能睡个安稳觉。”
毛方将金茧放在月光下,茧上的花瓣透着莹光,像有露水在上面滚动。“守正辟邪,从来都不是喊口号。”他看向院外,甘田镇的灯火星星点点,偶有晚归的村民走过义庄,都会笑着打招呼,“你看王大婶家的灯还亮着,她儿子明要娶媳妇,咱们得去帮忙看看有没有不干净的东西捣乱。”
话音刚落,院外突然传来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妇饶哭喊声:“毛道长!救救我家柱子!他、他被东西缠上了!”
三人对视一眼,迅速起身。海扛起斧头就往外冲,达初抓起药箱紧随其后,毛方最后锁院门时,瞥见那枚金茧上的白花完全绽开了,像极了桂花瓣的形状。
王大婶家在镇东头,院里的鸡飞狗跳,屋里传来个少年的嘶吼,声音尖细得不像人声。推门进去,只见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趴在房梁上,手脚并用像只猴子,脸上长满了细密的黑毛,眼睛泛着绿光,看见人就龇牙咧嘴。
“这是‘兽化症’,”达初凑近闻了闻,眉头微皱,“他身上有狼妖的气息,怕是被咬伤过。”
少年突然从房梁上扑下来,直扑王大婶。海眼疾手快,一斧头劈在地上,震起的木片逼退少年,同时喊道:“达初,快想想办法!”
达初从药箱里掏出个瓷瓶,里面装着琥珀色的液体:“这是用向阳花和晨露炼的清心露,能暂时压下妖气,但得让他喝下才校”
毛方注意到少年总往墙角缩,那里摆着个破旧的狼皮褥子。“他是被这褥子上的妖气附身了。”他挥剑挑开褥子,里面果然裹着根狼骨,骨头上还缠着黑毛,“这是只修行百年的狼妖遗骨,被人用来害人了。”
少年见褥子被挑开,突然变得狂躁,张开嘴就往毛方胳膊咬去。阿秀恰好赶来送药,见状忙将手里的桂花酒泼过去——酒里掺了她偷偷加的向阳花粉,少年被酒液泼中,顿时惨叫一声,身上的黑毛褪去不少。
“就是现在!”毛方趁机捏住少年下巴,达初迅速将清心露灌了进去。少年挣扎了几下,渐渐瘫软在地,脸上的黑毛彻底消失,眼神也恢复了清明,只是虚弱地喘着气。
王大婶抱着儿子哭个不停,柱子前几在山里捡了这狼皮褥子,回来就不对劲了。毛方用斩妖剑劈碎狼骨,骨屑在空中化作黑烟散去,屋里的阴森气顿时消了。
等安抚好王大婶,回到义庄时,已微亮。海把斧头往墙角一靠,灌了口桂花酒:“师父,您这甘田镇咋总有这么多事?”
达初正在整理药箱,闻言笑了笑:“正因为有事,才需要咱们在啊。”
毛方看向东方泛起的鱼肚白,老桂树的叶子上挂着晨露,金茧上的白花在晨光里闪着光。他想起刚到甘田镇时,这里的百姓看他的眼神带着提防,如今却会主动送来刚蒸的馒头,会在夜里听到动静时,隔着墙喊一声“毛道长,用不用帮忙?”
“有事,才证明咱们守在这里是值得的。”他拿起酒坛,给三个徒弟各倒了一碗,“来,敬这甘田镇的烟火气。”
酒液入喉,带着桂花的甜,还有种踏实的暖。远处的鸡开始打鸣,镇上的烟囱冒出了炊烟,海的斧头在晨光里闪着光,达初的药箱散着草药香,阿秀哼着新学的调,给院角的菜圃浇水。
毛方举起碗,对着初升的太阳,也对着身边的少年们,轻轻碰了下碗沿。
守正辟邪,从来不是一句空话。它藏在每个被守护的黎明里,藏在百姓安稳的睡梦中,藏在师徒几人碰碗的脆响里,藏在这甘田镇永不熄灭的烟火气里。只要这股气在,他们的剑,就会一直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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