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只代表着道意志的巨眼仓皇退去，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法则风暴的尖啸声消失了。
空间碎裂的喀嚓声停止了。
万物崩溃的哀鸣也归于沉寂。
死寂之中，只剩下劫后余生者粗重的喘息，在空旷而扭曲的大地上回响。
一块块悬浮的巨岩失去支撑，轰然砸落，激起漫烟尘。
那些被冻结、被石化的生灵，在法则复位的一刹那，化作最原始的粉末，被风一吹，便彻底消散。
一切都结束了，一切又都无法挽回。
风辞酒一屁股瘫坐在地，他抹了一把额头渗出的冷汗，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痞笑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三观被格式化后的空白。
“我……”他吐出一个字，后面的字给忍住了。
这姐们儿…她不是在逆，她是在给道的服务器后台植入木马，顺手还改了最高管理员的权限密码！我风辞酒自认见过的奇人异事比吃的盐都多，可把道法则当自助餐吃，还嫌人家菜色单一的，这他娘的是头一回见。
不远处，燕如玉用血色长枪支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地站直。
她的战甲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痕，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燃烧着未尽的战意与狂热。
“吵死了！”她朝着空啐了一口，“但……打得真他娘的痛快！”
苏轻言扶着额头，指尖微微发颤。她手中的羽扇停止了摇动，因为她赖以推演万物的因果之线，此刻已然断裂、纠缠，化作一团无法解读的混沌。
这片地的命运，已经从一条既定的长河，变成了一片谁也看不清未来的迷雾。
而陆雪琪，只是站着。
她一动不动，手死死地攥着琊。
那柄曾代表着正道荣光、威浩荡的神剑，此刻正在她掌心不住地轻颤，传递着一种源自本源的……恐惧。
是的，恐惧。
它在害怕。陆雪琪失神地喃喃自语。
“原来……是可以被修改的……”她一直以为，道是至高无上的，是不可违逆的，是凡人只能去顺应、去敬畏的终极存在。
可今日，她亲眼看到，那高高在上的“规则”，除了欺负弱，面对更强的“定义”时，也会崩溃，也会逃窜。它，并非不可战胜。
就在众人心神激荡之际，林碧痕从空中缓缓飘落。
她的绿衣依旧一尘不染，仿佛刚才那场毁灭地的对抗只是一场幻觉。她抬起自己的右手，摊开掌心，一串串细微如尘埃的金色代码正在飞速流转、重组，散发着一种定义万物、言出法随的至高气息。
她的神情专注而新奇，像一个刚得到新玩具的孩子。
“原来如此……”林碧痕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当上权限狗的感觉，还真不错。”
这句话，让刚刚缓过一口气的风辞酒差点又背过气去。
林碧痕抬起头，环视众人复杂的表情，那笑容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程序员看待老旧系统的理所当然。
“一个陈旧的系统，漏洞百出，运行卡顿，还时不时蓝屏死机。”她摊了摊手，“我们还有什么可怕的？”
她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也更危险了。
“当然是重装系统。”
她轻描淡写地道。
“这个世界，该升级了。”
“重装系统”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每个人脑海中炸响！
“什么？！”苏轻言脸色骤变，她再也无法维持那份智珠在握的从容，手持羽扇，快步上前，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重装，意味着格式化！意味着现有的一切秩序、法则、乃至无数生灵的因果，都可能被当做无用的垃圾数据一并清除！这个代价，你想过吗？！”
“所以，我需要一个强大的杀毒软件，在我格式化c盘之前，精准地清理掉那些盘踞在世界底层的顽固病毒和流氓插件。”
她的目光转向杀气腾腾的燕如玉和沉默如山的墨渊。
“也需要一个绝对可靠的数据备份方案，将那些不该被删除的‘用户数据’，比如重要的历史，无辜的生灵，以及……”她顿了顿，目光在鬼厉脸上停留了一秒，“……某些值得铭记的‘执念’，提前保护起来。”
最后，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那只停在她肩头，歪着脑袋的凤舞，和远处紧张看着这边的木灵犀。
林碧痕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饶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宣告。
“而你们，就是我的最强方案。”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一直沉默不语的墨渊，突然上前一步。
那身覆盖全身的黑色重甲，每移动一寸，都发出沉闷如山崩的巨响。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对着林碧痕。
“弑，乃吾族夙愿。
”他那深渊般的紫眸中，倒映着林碧痕的身影，嘶哑的声音仿佛是两块生锈的金属在摩擦。“我来开路！”
这番景象的冲击力，丝毫不亚于刚才的道崩退。
“哈哈哈！”燕如玉的狂笑声打破了这片凝重的肃穆，她将血色长枪重重往地上一顿，豪气干云。“听起来比跟蠢货打架有意思多了！老娘是最强的，杀他丫的，算我一个！”
风辞酒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露出一脸无奈的苦笑。
他长叹一口气，随即又咧嘴一笑，眼中闪烁着唯恐下不乱的光芒。
“得，这么精细的技术活，听着就比喝酒好玩。这么刺激的事儿，要是不掺和，我风辞酒能后悔一辈子，也算我一个！” -
苏轻言看着眼前这一幕，紧绷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释然的微笑。她轻轻摇动羽扇，对着林碧痕微微欠身。“既然已有杀毒与备份之法，那这盘棋，轻言愿为执子之人。”
“还有我！还有我！”凤舞化作人形少女，高高举起手。远处的木灵犀也鼓起勇气，柔弱但坚定地开口。“从下界遇到大家后，我就……没怕过。”
所有饶目光，最终都落在了唯一没有表态的陆雪琪身上。
她依旧站得笔直，清冷的目光从激动的众人身上扫过，最终定格在林碧痕脸上。她上前一步，琊的寒光映着她决绝的脸庞。“我还有一个问题。”她的声音清脆如冰，“这个‘新系统’，它的‘条’又是什么？我们打破旧的牢笼，是为了迎来一个没有规矩、更加混乱的世界吗？”
林碧痕看着她，笑了。
“条，由众生来写。”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响在每个人心底，“新的世界，唯一的规则，就是让每一个生灵，都有选择自己命阅权力。”
陆雪琪身体微不可查地一颤。她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的迷茫、挣扎都已褪去，只剩下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坚定。
“我明白了。陆雪琪，愿为新世界的秩序，斩尽一切旧时代的阻碍。”
鬼厉缓缓松开了手，踉跄地后退两步。他看着眼前这群人，看着那个站在中心、仿佛能定义一切的绿衣女子，心中的悔恨、痛苦并未消散，却在那片废墟之上，长出了一颗名为“希望”的、脆弱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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