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唱会带来的狂热气氛，如同退潮后的沙滩，留下了斑斓的贝壳和深深浅浅的痕迹，需要几时间才能慢慢沉淀。
最明显的后遗症体现在冯昊身上。接连几，他在学校里遇见顾屿，都会立刻露出一种混合着巨大幸福和傻气的笑容，远远地就用力挥手，甚至有一次差点撞到路边的垃圾桶。 “顾屿！早啊！”声音洪亮，精神抖擞。 “呃…早，冯昊。”顾屿看着他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快乐，忍不住提醒，“收敛点，嘴角快咧到耳根了。” “啊？有吗？哈哈，还好吧！”冯昊摸着自己的脸，笑得更加灿烂，“哎，你下次…” “打住！”顾屿赶紧打断他，“路要一步一步走，票要一张一张买。稳住。” 冯昊这才勉强收起一点过于外放的情绪，但眼里的光却藏不住。周思易那句简单的“谢谢”和“一起来吧”，对他而言不啻于之音。
然而，顾屿自己的心绪却并非全然轻松。苏静瑶分享的那首《傻笑》，像一段循环播放的副歌，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为何你爱要晚到，只能像朋友般拥抱…” 这歌词太容易让人对号入座。他几次点开与苏静瑶的对话框，想就这首歌聊点什么。 【顾屿】：那演唱会后来没看到你分享的歌，蕉傻笑》是吧？挺好听的。 消息过了许久才回。 【静瑶】：嗯，一首老歌了。随便分享一下。[微笑] 她的回应客气而疏离，仿佛那只是一种朋友圈常见的、无意义的分享行为，并不承载任何特殊含义。这种平淡的反应，反而让顾屿之前心头那点微妙的波澜显得有些自作多情。她似乎总是这样，偶尔靠近，又悄然退后，保持着一种令人捉摸不定的距离。这种若即若离，比直接的拒绝更让人困惑。
线上，“遥”的存在则提供了另一种慰藉和牵挂。 【遥】：那个视频我循环了好几…[哭泣]现场感太强了，好像能感觉到那里的空气似的。谢谢我的笨蛋~[亲亲] 【顾屿】：你喜欢就好。最近还在忙那个麻烦的项目？ 【遥】：唉，别提了…又一个烂摊子接上了，感觉永远看不到头。有时候真想把手头这些东西全砸了。[烦躁摔桌.jpg] 【遥】：不过跟你聊聊就好多啦~你就是姐姐的充电宝！[抱住猛吸] 她言语中偶尔流露出的强烈疲惫和压抑感，让顾屿隐隐担忧，却又无法触及真实原因，只能发送一些苍白的安慰表情。那个“保密项目”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持续吞噬着她的精力。
就在这日常的平静与微妙的困惑交织之际，一条意想不到的岔路，带着林薇式的简洁和锋利，出现在顾屿面前。 手机震动，是林薇的直接来电。 “顾屿。” “林薇学姐？”顾屿有些意外，通常他们都是线上简短交流。 “嗯。我手头有一个课题，跟医学院合作的，关于利用生成对抗网络（GAN）优化低质量医疗影像（如早期x光片）的清晰度和诊断价值。”林薇语速很快，直奔主题，“需要一个人帮忙搭建和调试基础模型，处理数据增广。我记得你区域赛最后那道题用的也是近似思想，虽然很糙，但方向有点意思。” 顾屿屏住了呼吸，心脏猛地跳快了几拍。医疗影像？GAN？这和他之前接触的竞赛题目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怎么样？有兴趣吗？”林薇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平静地陈述，“可能会很耗时间，而且要求不低。但我觉得你有点‘灵气’，死磕书本的人做不了这个。” “灵气”？这是林薇第二次用这个词形容他。一种被认可的巨大兴奋感瞬间涌上，但随之而来的是对未知领域的忐忑。 “我…我需要做什么准备吗？”顾屿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 “先把Ian Goodfello那篇关于GAN的开山论文看懂，代码敲一遍。然后熟悉一下pytorch和基本的医学图像处理库。资料我邮件发你。”林薇干脆利落地交代，“一周后给我看初步理解。不行我就找别人。” 没有客套，没有鼓励，只有清晰的要求和冰冷的时限。 “好！我一定认真看！”顾屿立刻答应，语气坚定。 “嗯。挂了。” 通话结束，干脆利落。顾屿看着手机，仿佛还能感受到林薇那边传来的、冰冷而充满挑战的气场。
一条全新的、通往更前沿技术领域的道路，就这样突兀而又理所当然地在他面前铺开。它来自林薇的认可，伴随着巨大的压力和未知的挑战，与他熟悉的电竞、Acm竞赛，甚至是与苏静瑶、“遥”那种情感上的微妙波动截然不同。 一种混合着兴奋、紧张和强烈求知欲的情绪取代了之前的困扰。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生活重心，恐怕要再次发生倾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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