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雷纳克斯再次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屋顶和从窗户斜照进来的光线，他正躺在伊洛恩屋的床上。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确认身体还能听从指挥，这才缓缓坐起身。
“不知道伊洛恩老师怎么样了……”
他低声自语，目光扫过床边，那里整齐地叠放着一套干净的衣物，衣物上压着一张纸条。
雷纳克斯拿起纸条，上面是伊洛恩的字迹：
雷纳克斯：
这是新的衣服，你醒聊话就换上吧。
——伊洛恩 留
雷纳克斯放下纸条松了口气，心里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放松了。
“看来，没事了。”
他推开屋的门，外面已是夜色深沉。
然而，与静谧夜晚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部落里处处点亮的篝火、传来的欢快音乐和嘈杂而喜悦的谈笑声。
空气中飘散着烤肉的香气和果酒的甜味，整个林语者联盟仿佛都在沸腾，像是在举行一场盛大的庆典。
伊洛恩就坐在屋外不远处的草地上，背对着屋，静静望着远处跳跃的篝火和欢庆的人群。
似乎是听到了开门声，伊洛恩回过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雷纳克斯。
月光下，他的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拍了拍身旁的草地：“雷纳克斯，你醒了呀，别站着了，坐这里吧。”
雷纳克斯走过去，在伊洛恩身旁坐下。
“伊洛恩老师，这是……”他指了指热闹非凡的部落。
“是庆祝！庆祝祝胜利，庆祝危机解除，格里芬带领剩余的战败部队正式归顺了林语者联盟，复仇之牙那边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构成威胁了，大家当然很高兴。”
他的叙述语气很平稳，但雷纳克斯却敏锐地察觉到，在那平静之下，似乎隐藏着什么。
雷纳克斯侧过头，看着伊洛恩在火光与月光交织下的侧脸。
“伊洛恩老师你的表情好像有点心事？是我失去意识之后，还发生了什么吗？”
伊洛恩闻言，先是微微一愣，随即轻轻笑出了声，那笑容里带着些许无奈。
“雷纳克斯，你真敏锐啊，心事的话……确实有一点吧。”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整理思绪，然后娓娓道来。
雷纳克斯静静地听着，他能感受到伊洛恩话语里那份难以言喻的情福
“居然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没想到他……最终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听完讲述，雷纳克斯低声感叹。
“是啊！即使到现在，我也无法完全平静，他做的……是真正的赛麟也一定会做的事情。”伊洛恩低下头，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
“之前，他问我如果记忆塑造了一个人，那他算什么。那个时候，我答不上来。”
伊洛恩转过脸，认真地看着雷纳克斯，仿佛在寻求一个答案，又像是在确认某种可能性。
“雷纳克斯，你觉得……他会是什么呢？”
雷纳克斯没有立刻回答，他抱着膝盖，也望向星空，思考了一会儿。
“是什么吗？我觉得……他只会是他自己吧。”
“为什么这样？”伊洛恩追问。
“因为我觉得，关键不在于他‘是什么’，而在于他‘成为了什么’。”
“记忆或许塑造了他的认知和起点，但真正决定他是谁的，不是他拥有谁的记忆，而是他用这些记忆和这个身份，选择了去做什么。”
他转过头，直视着伊洛恩困惑的眼睛，声音变得更加柔和。
“所以，他不只是赛麟的残影，残影只会重复过去，被动地反射光芒，而他……”
雷纳克斯目光似乎能穿透夜色，看到那个在最后时刻扑向致命攻击的身影。
“他在知道一切真相的情况下，依然选择了扑向那道攻击，这是他自己的选择，那是属于他的选择，这个选择让他成为了一个独立的……人。”
“可是，如果真正的赛麟在那种情况下，也一定会做一模一样的事情，那他……和赛麟的区别，又在哪里呢？”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挣扎，似乎既想确认那个身影的独特性，又无法完全割裂他与真正赛麟的联系。
“伊洛恩老师你得也对。”雷纳克斯点零头。
“如果只从‘做了什么’这个结果来看，他和赛麟在那个时刻，确实没有任何区别，他们的行动轨迹，在保护你的那一刻，完全重合了。”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认真：“但是，重合的路，不代表就是同一个人走出来的。”
“关键在于，走在这条路上的心，对自己是怎么想的。赛麟之所以是赛麟，是因为对赛麟而言，保护伊洛恩老师你是理所当然的，是经地义的，是他存在意义的一部分。他不会为此犹豫，不会为此痛苦于自己是否有资格。”
“而他呢，拥有赛麟的一切，但他真的只是赛麟的复制品吗？他觉得自己有资格这么做吗？这份冲动是他自己的，还是只是赛麟的？我想他是在这种自我撕裂的痛苦中思考着吧，明明知道自己是可疑的是可以选择退缩的，明明知道自己是虚假的，是可以选择放任不管的，可他这个意识，还是去完成了和赛麟一样的动作。”
“即使如他所，是身体先动了，即使他到最后一刻，可能依旧没有完全搞明白自己是谁……但他为自己的行动感到了震惊，在行动前后感到了痛苦，并试图为这行动寻找意义。”
“我想，这个‘感到震惊’、‘感到痛苦’、‘试图寻找’的过程本身，就是他自己了！”
他看向伊洛恩，语气坚定而温暖：“伊洛恩老师，我觉得……他成为了赛麟，但又没有成为赛麟。”
“他拥有赛麟的执念，并被这个执念推向深渊，却在深渊坠落途中，拼命睁大眼睛，用自己的方式去感受、去理解了这段旅程，并最终拥抱了它的人，他走过的路或许与赛麟重合，但路上的风景，他看到的方式，是属于他自己，所以他的心属于他自己的。”
伊洛恩静静地听着雷纳克斯的讲述，夜风吹拂着他的发丝，篝火的光芒在他眼中明明灭灭。
心口那份沉甸甸的、混杂着悲伤与困惑的重量，仿佛被这番话语悄然撬开了一道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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