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哲衡那扭曲而狂热的话语，如同冰水泼洒在刚刚经历了一场诡异胜利、心神未定的人们头上。主控室内，原本因“猎犬”撤离而稍缓的气氛瞬间再次冻结，并且变得更加复杂难言——外部威胁暂消，内部的裂痕却以最尖锐的方式撕开。
“叶哲衡！你知道你在什么吗？！”诺克斯厉声呵斥，试图用往日的威严压服对方。然而，此刻的叶哲衡眼中，早已没有了对他、对前哨、甚至对陆言和秦风的丝毫敬畏与情谊。
“我知道！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更清楚！”叶哲衡张开双臂，周身涌动的暗红色能量如同活物般缠绕、舞动，散发出令人心智动摇的混乱气息。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被“启迪”后的亢奋与癫狂：“我们就像井底的青蛙，挣扎于秩序与混乱的浅薄对立！真正的真相在井口之上！‘低语’不是毁灭，它是钥匙！是通往更高维度的启示！”
他指向陆言，语气充满了讥讽与怜悯：“而你，陆言！你竟然向那冰冷的‘监视之眼’摇尾乞怜？你以为它是在保护我们？不！它只是在维护它那死寂花园的‘整洁’！‘终极静止’？那正是它所期望的最终答案！我们不过是它实验瓶里挣扎的微生物！”
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如同病毒般在人群中扩散。一些本就因连番打击而信念动摇的人，眼神开始闪烁，看向叶哲衡的目光中，竟然隐隐带上了一丝认同与……渴望。
“他在蛊惑人心！”秦风一步踏出，暗金色的秩序之力勃发，试图压制叶哲衡周身那不祥的红光，声音冷硬如铁，“叶哲衡，立刻收敛你的力量，接受隔离审查！否则，视同叛变！”
“叛变？哈哈哈……”叶哲衡发出一阵刺耳的大笑，“我是要带领你们走向真正的进化！秦风，你这秩序的走狗，才是阻碍我们超脱的枷锁！”
暗红色的能量骤然爆发，化作无数带着尖刺的、扭曲蠕动的能量触须，如同狂暴的荆棘丛林，猛地向秦风席卷而去！不再是言语争辩，而是直接动手！
“所有人疏散！非战斗人员立刻撤离主控区域！”诺克斯咆哮着下令，同时激活了个人防御力场。
然而，叶哲衡的目标明确——摧毁秩序的象征，打破现有的领导结构！
秦风的反应快如闪电，秩序壁垒瞬间在身前凝聚，暗金色的光芒厚重而坚实。
轰！
暗红荆棘狠狠撞在壁垒之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秩序之力与混乱能量剧烈冲突，迸发出刺眼的光芒与剧烈的规则震荡。整个主控室都在晃动，刚刚恢复的应急灯光再次明灭不定。
令所有人震惊的是，叶哲衡的力量远超平时！被“低语”深度侵蚀并扭曲的生命权柄，此刻展现出的不是生机与治愈，而是充满毁灭欲望的狂暴生长与侵蚀特性。他的荆棘不仅力量巨大，更带着一种腐蚀规则、瓦解意志的诡异特性。
秦风的秩序壁垒上，竟然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
“他的力量……被‘低语’强化了！”艾琉娜惊呼，脸色煞白。
秦风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之前对抗“猎犬”力场就已消耗巨大，此刻面对这完全变异、属性相克且力量暴涨的攻击，顿时落了下风。
“看到了吗？这就是拥抱真实的力量！”叶哲衡狂笑着，更多的荆棘从他身后涌出，如同巨蟒般缠绕向秦风，试图将他连同秩序壁垒一同绞碎！
陆言没有参与直接的对抗。他试图将意识沉入“心火网络”，调动那温暖的守护之力，看能否安抚或净化叶哲衡。但当他连接网络时，却发现网络本身也受到了叶哲衡混乱力量的干扰，变得滞涩不稳。而且，叶哲衡的意识核心仿佛被一层厚厚的、不断扭曲变化的暗红茧房包裹，他的意识触角难以穿透。
“哲衡！醒醒！想想苏婉！想想我们为什么战斗！”陆言大声呼喊，试图唤醒他被压制的主体意识。
听到苏婉的名字，叶哲衡的动作有了一瞬间极其细微的凝滞，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的痛苦，但随即就被更汹涌的暗红狂潮淹没。
“婉姐……她就是被你们这种无谓的坚持害死的！”他嘶吼着，攻击反而更加疯狂。
眼看秦风周身的秩序壁垒即将彻底崩碎，暗红荆棘就要触及他的身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叶哲衡脸上那狂乱的表情猛地一僵！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痛苦与愤怒的咆哮，攻击秦风的动作硬生生停住。
他双手抱住头颅，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周身的暗红能量如同沸腾般剧烈波动，时而膨胀，时而收缩。他的眼睛在金色与暗红之间疯狂闪烁、切换。
“滚……出去……从我的脑子里……滚出去！”他似乎在用尽全部的力量，与体内的“低语”进行着最后的、绝望的抗争。
这是他被压制的主体意识，在陆言的呼唤和苏婉名字的刺激下，进行的最后一次、也是最激烈的一次反弹！
“就是现在！”秦风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强提一口气，秩序之力化作一道凝实的金芒，如同利剑般斩向缠绕周身的荆棘！
然而，叶哲衡（或者他残存的主体意识）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决定。
他没有试图重新压制混乱，也没有防御秦风的攻击。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陆言，那双短暂恢复清明的金色眼眸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歉意与……决绝。
“老陆……对不起……帮我……”
他用尽最后的意志，操控着那狂暴的、本应用于毁灭的扭曲生命权柄，做了一件相反的事——
他将所有的能量，所有的生命本源，连同那侵蚀他的“低语”之力，疯狂地向内压缩、再压缩！他的身体如同一个被强行充气的气球，皮肤表面浮现出无数不规则的血色纹路，整个人散发出极不稳定的、毁灭性的能量波动！
他要自爆！
不是为了杀伤，而是为了……净化！
“不！哲衡！”陆言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目眦欲裂，想要冲上去阻止，却被那恐怖的能量场逼退。
秦风也意识到了，他斩出的金芒硬生生偏转，化作一道束缚力场，试图压制那即将爆发的能量，但为时已晚。
叶哲衡对着他们，露出了一个极其短暂、却无比复杂的笑容，混杂着解脱、不甘与一丝释然。
下一刻，刺目的、混合着金色生命之光与暗红混乱能量的光芒，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那是一场发生在规则层面的、无声的湮灭。
强大的能量冲击波呈球形扩散开来，但并非摧毁物质，而是如同一次强力的“净化”风暴。主控室内残留的、无形的“低语”杂音在这风暴中被瞬间扫荡一空，那些被轻度蛊惑、眼神迷茫的人，如同被冷水浇头，猛地清醒过来，茫然地看着四周。
离得最近的秦风被这股纯粹的能量风暴掀飞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鲜血从口中喷出，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陆言被冲击波推得连连后退，勉强站稳。他死死地盯着光芒爆发的中心。
光芒迅速散去。
叶哲衡原本站立的地方，空空如也。没有尸体，没有残骸，只有一片异常“干净”的、规则仿佛被重置过的空间，以及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渐渐消散的、混合着生命气息与混乱余烬的悲凉意味。
他消失了。以一种自我毁灭的方式，带走了侵蚀他的“低语”，也短暂净化了周围的污染。
主控室内，一片死寂。只剩下伤员压抑的呻吟和众人粗重的喘息。
劫后余生，却没有丝毫喜悦。
陆言缓缓抬起头，感受到“心火防护网络”传来一阵剧烈的、如同失去支点般的波动。叶哲衡的生命权柄是维系网络生机的关键一环，他的消失，让本就因能量不足而不稳的网络，变得更加岌岌可危，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了一截。
团队失去了另一位不可或缺的核心成员。
秦风重伤。
网络濒临崩溃。
前哨，还能支撑多久？
陆言环视着满目疮痍、人心惶惶的同伴，最终将目光投向舷窗外那片无尽的、孕育了无数危机与秘密的黑暗深空。
一个无声的质问，在他心中疯狂回响：
这一切的牺牲与挣扎，究竟……值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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