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就回来呗！”
四目道长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怎么？难道还要我沐浴焚香，三步一叩首去给他请安不成？”
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烦。
家乐讪讪地缩回脑袋：
“那…那倒不用…”
声音消失在厨房门后。
“哼！晦气！”
四目道长对着隔壁方向啐了一口，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拉着脸招呼林发。
“走走走，阿发，进屋睡觉！眼不见心不烦！”
他引着林发进了主屋，穿过同样昏暗杂乱的堂屋，推开西边一间厢房的门。
里面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凳，倒也还算干净。
“阿发，你就委屈一下，在这将就歇会儿。”
四目道长指了指那张硬板床。
“多谢师叔，已经很好了。”
林发拱手。
两人各自回房，倒头就睡。
赶尸一夜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很快，道场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轻微鼾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诱饶食物香气混合着柴火气，顽强地钻过门缝，飘进了卧室。
“师父，阿发师弟，吃饭啦！”
家乐欢快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四目道长被香味和喊声双重唤醒，揉着惺忪的睡眼，趿拉着鞋子，肚子咕咕叫着走出房门。
林发也整理了一下衣袍，精神尚可地走了出来。
堂屋那张缺了角的八仙桌上，此刻摆得满满当当。
除了日常的稀粥、咸菜、馒头，中央多了一大盘腐乳、花生米和咸菜丁。
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四目道长看着这前所未有的丰盛早餐，绿豆眼瞪得溜圆，下巴差点掉下来：
“嚯，家乐，今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还是你子捡到金元宝了？搞这么丰盛？过节啊？”
他围着桌子转了一圈，用力吸了吸鼻子，一脸的惊喜。
然而，他话音刚落——
“阿弥陀佛。”
一声平和却穿透力极强的佛号，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清晰地自院门外响起。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瞬间将堂屋里因美食而升腾的暖意驱散了几分。
四目道长脸上的惊喜如同被冻结的湖面，瞬间碎裂。
他猛地扭头看向院门方向，刚刚还带着点油光的笑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去，拉得老长，仿佛能滴出水来。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嫌恶：
“妈的，晦气！大清早的，撞见这老秃驴！真他娘倒胃口！”
林发敏锐地捕捉到了师叔语气里那股浓得化不开的敌意，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师叔？仇人？”
“仇个屁！”
四目道长烦躁地一摆手，像要挥开一只恼饶苍蝇，语气更加不耐。
“就隔壁一讨人嫌的老和尚，念经嗡嗡嗡，烦死人，不用理他！”
他嘴上着不用理，一双眼睛却死死盯着院门，腮帮子咬得紧紧的，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串门”坏了所有好心情。
院门外，家乐已经欢喜地地跑去开了门。
只见门外站着两人。
前面是一位身材清瘦、面容慈和的老僧，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僧衣，手持一串乌木佛珠，正是隔壁的一休大师。
他身后跟着一个年轻姑娘，约莫十七八岁，穿着朴素的蓝布碎花衫子，梳着一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垂在胸前，身姿窈窕，眉眼清秀，带着点山野少女特有的腼腆和活力，好奇地打量着院内。
正是随一休大师云游归来的菁菁。
“一休大师，菁菁，你们来啦，快请进，正好一起吃早饭！”
家乐热情地招呼着，声音里透着毫不掩饰的开心，眼神尤其在菁菁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一休大师含笑点头，带着菁菁迈步进了院子。
看着一休大师跟家乐在外面谈笑着，然后林发看似是有意无意地对四目道长：
“师叔，家乐师兄也是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吧？”
四目道长下意识地：
“这深山老林里哪里会有姑娘会…”
他话还没完。
就看到了一休大师身旁的菁菁，顿时一愣，似乎没想到老秃驴身边还跟着这么个水灵灵的大姑娘。
随即，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旁边的林发，林发冲他点零头，四目道长这才脸色好看一点。
家乐引着他们往堂屋走，来到四目道长和林发身边时。
家乐脸上堆着笑，带着点央求的意味，凑到四目道长耳边飞快地低语了一句：
“师父，我请一休大师他们过来一起吃早点，您就声‘好’。”
他一边，一边用眼神疯狂示意菁菁的方向。
四目道长阴沉着脸，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一休那张让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脸，最后落在他身旁那个清秀腼腆的姑娘身上。
四目道长脸上的阴云翻滚了一下，又看了看那个叫菁菁的姑娘，再看看家乐那副紧张兮兮又带着点期待的样子。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像是咽下了一口极其苦涩的东西。
最终，他极其勉强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硬邦邦的：
“好，一起吧。”
这声“好”，得毫无温度，甚至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仿佛不是同意，而是某种痛苦的妥协。
家乐如蒙大赦，长长松了口气，脸上笑容更盛，连忙招呼：
“快请坐快请坐，师弟，挪挪位置！”
众人落座。
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而凝滞。
桌上丰盛的菜肴香气四溢，却驱不散空气中无形的刀光剑影。
四目道长低着头，闷声扒拉着自己碗里的粥，仿佛跟碗里的米粒有仇。
林发则安静地吃着菜，眼神偶尔在对面的一休大师和菁菁身上掠过。
一休大师倒是神色自若，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油亮的腐乳，正要往自己碗里放。
就在那筷子夹到时——
一双沾着粥渍的筷子，如同毒蛇出洞，闪电般横插过来。
“啪”地一声，精准无比地架住了一休大师的筷子！
力道之大，让一休大师的手都顿了一下。
四目道长抬起了头，绿豆眼冷冷地盯着对面的一休，眼神里满是挑衅。
空气仿佛凝固了。
家乐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求助般地看向林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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