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的心跳在看到张伟的瞬间漏了半拍。
他几乎是本能地往秦羽墨身后侧了侧身，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她的袖口——那是三年前她送的亚麻衬衫，袖口磨出了细毛边，此刻却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镇定剂。张伟那双总是带着点迷糊的眼睛，此刻像扫描仪似的在他脸上来回扫，看得他后颈发僵。
“羽墨姐，这位是……”张伟弯腰捡快递单的动作顿了顿，眉头拧成个“川”字，“我怎么瞅着这么眼熟呢？是不是上次在楼下超市抢打折鸡蛋时，帮我多拿了两盒那个？”
宇心里咯噔一下。张伟的记性时好时坏，偏偏对这些鸡毛蒜皮的事记得比谁都清。他定了定神，抢先松开秦羽墨的手，往前迈了半步，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自然：“你好，我叫宇，是羽墨的朋友，刚从外地过来。”
“外地？”张伟直起身，眯着眼睛凑近了些，一股刚睡醒的胡茬味混着泡面香飘过来，“哪个外地？我怎么觉得你话的调调，跟我们楼里那个……那个总帮大家修水管的伙子一个味儿？”
宇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指尖在裤缝上蹭出细响。他飞快地给秦羽墨递了个眼色，却见她抿着嘴憋笑，显然是指望不上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编：“可能是巧合吧，我老家在南方，话带点口音。”
“南方？”张伟摸着下巴，突然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三年前在区门口摆摊，卖过手工肥皂那个？我还买过一块柠檬味的，洗得手特干……”
“不是！”宇的声音拔高了半度，又慌忙压低，“我是做设计的，来这边谈项目，顺便……顺便看看羽墨。”他着，偷偷拽了拽秦羽墨的衣角，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快帮我圆一下！”
秦羽墨这才收了笑，清了清嗓子：“张伟，他真是我朋友，刚从杭州过来。你这记性，再乱认人，心我把你藏起来的漫画书全捐给社区图书馆。”
“别别别！”张伟立刻怂了，却还是不死心，绕着宇转了半圈，“可我真觉得在哪见过你……你这眼镜框，跟我前年丢的那个一模一样；还有这背包，我表哥也有一个同款，是徒步专用……”
宇的心像被猫爪挠似的，后背已经沁出了薄汗。他这眼镜框是当年张伟硬塞给他的，“戴着显斯文”；这背包更是张伟淘汰下来的旧款，他用了三年都没舍得换。这些细节，简直是往他的谎言上捅刀子。
“可能是大众款吧。”宇扯了扯背包带，感觉手心的汗快要把带子泡软了，“我先上去放行李，羽墨，你跟张伟清楚。”他着就要溜，却被张伟一把拉住胳膊。
“哎，等等！”张伟从睡衣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纸条，“你帮我看看，这快递单上的字是不是‘张伟’？我这眼镜度数又涨了，瞅着模糊。”
宇盯着纸条上歪歪扭扭的字迹，突然福至心灵——那是他三年前帮张伟写的快递地址，当时张伟“你字好看，帮我描一遍”。他的指尖发颤，强装镇定地念：“是张伟，没错。”
“那就好。”张伟乐呵呵地收起纸条，终于松开了手，“对了，晚上社区有免费电影，一起去看啊？就当为你接风。”
“不了，他刚下飞机，得休息。”秦羽墨及时解围，朝宇使了个眼色，“我们先上去了。”
宇几乎是逃也似的跟着秦羽墨往楼梯口走，直到进羚梯，他才靠在轿厢壁上大口喘气，后背的衬衫已经湿透了。“吓死我了，”他拍着胸口，“张伟这记性，怎么偏偏这时候变好了？”
秦羽墨笑着递过纸巾：“谁让你非要瞒着？刚才脸都白了，跟偷了鸡似的。”
“还不是怕他嘴碎，传到其他人耳朵里，又要被起哄。”宇擦着汗，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他又立刻站直了身体，恢复了“外地朋友”的客气模样。
可他没看到，电梯门关上的刹那，张伟站在原地，摸着下巴自言自语：“不对啊……他描快递单的笔画，跟当年帮我写欠条的字迹，咋一模一样呢？”他掏出手机翻通讯录，手指在“宇”那个尘封了三年的号码上犹豫了半，最终还是按了下去。
电梯里，宇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低头一看，屏幕上跳出的名字让他瞬间僵住——备注是“张伟（欠他两包泡面）”。
秦羽墨看着他惊恐的表情，笑得直不起腰：“你看，瞒不住的。”
宇盯着跳动的屏幕，突然也笑了。他按下接听键，不等张伟开口，就抢先：“是我，宇。晚上电影票，帮我留两张。”
有些身份，藏得再辛苦，终究抵不过一句“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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