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顾建国回来了。
他走路带风，满面红光。
整个人散发着“大功告成”的亢奋。
一进门，他将一个沉甸甸的布包，“砰”的一声砸在桌子上。
“兰！快来看！钱！全是钱！”
陈兰连滚带爬地跑出来。
她打开布包，眼睛直了。
里面，是整整二十沓用牛皮纸包着的大团结！
二十万块！
“哪！建国！你真借到了！”陈兰扑上去，抱着那些钱，又哭又笑。
“那可不！”顾建国得意地叉着腰，“李拐子找我去的，还能不给？！”
“快！给王总打电话！”顾建国大手一挥，“告诉他，钱，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他以为，自己踏上的是通往财富的康庄大道。
他不知道，那条路的尽头，是万丈深渊。
顾林深得知顾建国钱的来源，直接傻眼了。
他只是想做个局，让叔叔吃点苦头。
他没想到，叔叔会陷得那么深，竟然连高利贷都敢借。
顾林深心头骤冷。
这哪里是吃苦头，分明是跳进了火坑。
那些放印子钱的，顾林深不是没听过。
一旦沾上，便是粉身碎骨。
他设下的这个局，本意是让顾建国清醒。
现在却像一把双刃剑，割伤了别人，也扎痛了自己。
顾卫国听着林深的描述，脸色也变得凝重。
他见过印子钱催债的手段。
曾经在工地上，有个工友因为赌博借了高利贷，还不上钱，手筋直接被人砍断。
那个血淋淋的场景，至今让他不寒而栗。
他看向林深的眼神，带着一丝复杂。
有担心，也有责备。
林深沉重呼吸，努力平复情绪。
他知道卫国没有恶意，只是在提醒事情的严重性。
他看着卫国，苦笑一声，声音里透着深深的自责：“哥哥错了，卫国。我没想到会这样。我这就跟妈妈打电话，问问怎么办。”
他捏紧手机，心里像压着一块巨石。
卫国走上前，默默地抱住了林深。
他没有多什么。
只是用这份无言的拥抱给予安慰。
他们都低估了人性的贪婪和绝望。
也低估了一个人被金钱冲昏头脑后，会做出多么疯狂的举动。
顾建国对“王总”项目的执念，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电话很快拨通了赵美兰的手机。
赵美兰刚听完林深的讲述，手中的碗差点没拿稳，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
“你什么？建国去借了高利贷？！”她的声音带着震惊和难以置信。
她知道林深最近在给顾建国“上课”，也默认了他的做法。
毕竟顾建国这些年确实太过分。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课”竟然会演变成这样的局面。
高利贷，那可是要命的东西啊！
“林深，这真是你想出来的办法？”赵美兰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隐隐的怒气。
她无法相信，自己一向沉稳的儿子，会想出如此危险的招数。
林深感到一阵刺痛。
他知道妈妈生气了，也知道自己这次确实玩大了。
他强忍着内心的不安，低声解释：“妈，我只是想让他吃点亏。我真没想过他会去碰高利贷……他现在马上就要把钱打给‘王总’了，我们必须想办法，不然他就彻底完了。”
他的声音带着哀求，也带着对未来的茫然。
他知道，现在不是争论对错的时候。
而是要尽快找到解决办法。
赵美兰在电话那头沉默片刻。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
她了解林深，知道他绝非恶意，只是这次的事情确实超出了他的掌控。
“行了，别了。这事儿现在不是追究谁的责任。你等着，我这就去找你爸商量。记住，林深，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慌。我们一家人，总能想到办法的。”赵美兰的声音虽然带着一丝疲惫，但却透出了一股坚定的力量。
她知道，现在是考验他们顾家的时候了。
林深挂断电话，心里的石头并没有完全落下。
反而更沉了。
他看着卫国，卫国也看着他。
两兄弟眼中，都映着一丝不安。
李拐子……这个名字，像一道阴影，笼罩在顾家头顶。
赵美兰赶到顾建军的办公室时，他正伏案看着一份文件。
眉宇间疲惫显露。
听到敲门声，他头也没抬，了声“进”。
赵美兰推门而入，没有多余的寒暄。
她径直走到顾建军的办公桌前，将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
一声脆响。
顾建军这才抬头，看到是她，脸上浮现一丝意外。
随即又被她沉重的表情所替代。
“建军，你弟弟顾建国，借了二十万的高利贷。”赵美兰的语气平静，每一个字却像一块冰，砸在顾建军的心口。
顾建军的脸瞬间煞白。
手中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桌面上，墨水晕开一片。
他身子晃了晃，眼前一阵发黑。
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脑门。
高利贷？
他只觉得旋地转。
上次顾建国惹出的乱子还没彻底收拾干净，这次竟然又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赵美兰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将他按回椅子上。
她的手劲很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别慌，现在还不是倒下的时候。”她声音压低，却透着一股狠劲，“这事，处理不好，顾建国就折了。建军，你是大哥，这次不能再和稀泥了。”
“这个蠢驴子！”顾建军缓过一口气，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桌上的文件都跳了起来。
他脸色铁青，双眼布满血丝。
恨不得现在就冲回去把顾建国揪过来暴揍一顿。
“上次我就了让他安分守己，已经放过他了，没有报警，怎么还没有吸取教训！”
赵美兰闻言，眉头一挑，眼神犀利地看向他：“报警？什么事情要报警？”
她捕捉到了他话里的关键信息。
顾建军被她这一问，才猛然想起。
自己压根没把顾建国私自卖掉店铺的事情告诉赵美兰。
他顿时有些心虚，含糊其辞地解释：“就是……他之前私自把店铺给卖了，不过钱都还给买主了，我怕你着急，以为林深会告诉你。”
赵美兰冷哼一声，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她双手抱胸，目光扫过顾建军的脸。
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恼火。
“你们爷俩可真行，一个比一个能‘干大事’。啥也不，一个个把捅个窟窿，最后都来找我赵美兰去救火。我是消防员啊？”她这话里既有对顾建国的不满，也有对顾建军隐瞒的责怪，以及对自身处境的无奈。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
她知道现在不是算旧漳时候。
她坐到顾建军对面，眼神变得异常严肃，一字一句地道：“现在不是这些的时候。这次我们一起回去，但是对于你弟弟的事情，你必须要抗住，你爸妈来了都不能松口。如果这次你还软了，还替他兜着，那我们就离婚。”
“离婚？！”顾建军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脸色比刚才还要白上几分。
他做梦也没想到，赵美兰会出这样的话。
离婚，这个词像一道惊雷，劈得他魂飞魄散。
他知道赵美兰的脾气，向来是到做到。
他再顾不上什么面子，急切地走到赵美兰身边，几乎是哀求道：“我不离婚！我死都不离婚！美兰，你别吓唬我！我肯定不会同意顾建国的任何要求，他这次……他这次是真把我惹毛了！”
赵美兰看着他慌乱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浅淡的笑容。
不是愉悦，而是一种带着决绝的释然。
“记住你的话。”她站起身，语气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但那份坚定却丝毫未减。
“去买火车票吧！我们明就回去。”
顾建军呆愣在原地。
看着赵美兰转身离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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