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浮的夜浸在墨色里，连风都收了白日的燥意，轻得像纱，拂过客栈雕花的窗棂时，只带起檐角铜铃一声极淡的响。
月光从窗纸的缝隙里漏进来，在地板上淌出几缕银白，落在床沿，又顺着锦被的褶皱，漫到「赞妮」搁在枕边的手背上。
客栈里静得很，能听见远处街巷里偶尔传来的夜巡卫兵脚步声，还有窗外老树枝桠轻轻晃动的沙沙声。灯已经熄灭了，只有月光撑着一室朦胧，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轻缓，像是怕惊扰了这深夜的静谧。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猛地划破了沉寂。
不是什么喧闹的曲调，只是简单的振铃音，却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你的睫毛颤了颤，而后缓缓睁开眼睛。铃声还在持续，震得枕头微微发麻，屏幕亮起来的光透过手机壳，在床褥上投出一片模糊的冷白，与窗外的月光格格不入。
你：……
深夜扰人清梦…怕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你拿起手机一看，写着「砂金」。
你沉默了片刻才接起，感受着那点微弱的震动渐渐平息，只余听筒里传来的细碎声响。他没有第一时间话，那呼吸声轻而稳，混着远处风卷过铃铛的清响，像在故意拉长这深夜的沉默。
突兀的，他的轻笑声，从听筒里漫了出来。
“我亲爱的赞妮啊……”
像是叹，又像是感慨，听得你把眉头轻轻一挑。你相信阿哈肯定也有对他的记忆做手脚，保不准他是已经进行过一番的调查之后，才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给你打电话的。
所以你沉默着，等待他的后话。
听筒里的风声似乎大了些，他的呼吸声顿了顿，才接着开口，语气比刚才沉了几分，没了试探的绕弯子。
“别装哑巴了，我知道你在哪儿。也知道……你不是第一次「认识」我了。”
窗外的月光恰好晃了晃，落在你攥着手机的手背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你轻轻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嗯了一声。
这只是一个拟声词而已，但对面的呼吸声却忽然顿住了。
风还在吹，远处的铃铛偶尔飘来半声细碎的响，客栈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可听筒里只剩下一片沉寂，连呼吸声都像被刻意按住了似的，半点声响也无。
月光又往床沿挪了挪，照亮你垂着的眼睫。不知沉默了多久，听筒对面才终于传来一声极轻的、像是喉咙里滚出来的气音。
“…现在我该称呼你什么呢？雷神、灯灯、布兰特、…折枝，还是赞妮？”他叹着。
“选你喜欢的就好了。”你轻声答。
又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对面溢出一声松快的沉吟，“还是叫你赞妮吧。”顿了顿，砂金补充道，“毕竟现在与我相识相知的，是这个名字。”
然后他提起了拉帝奥。这个两个人都很熟悉的名字，你指尖微顿，那些散落在不同存档里的片段忽然在脑海里闪了闪。
听筒里的风似乎了些，砂金的语气轻快得像在聊气：“——你猜，他会不会去罗浮找你？”
你望着窗外被月光染白的枝桠，沉默了两秒，声音里没什么波澜。
“他若想找，自然能找到。”
毕竟拉帝奥从不是会被轻易困住的人，无论是哪个存档里，他总有自己的方式穿过层层阻碍，落到想见的人（你）的面前。
听筒里传来一声低笑。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真的，我倒有点期待他来——毕竟，好久没见咱们三个凑在一起了。”
你低笑：“即使现在的我不是「我」？”
话音刚落，对面的回应便紧随而至，没有半分犹豫，笃定得像在陈述一个早已定论的事实——
“即使现在的你不是「你」。”
“不管换多少个名字，多少种身份，你眼底那点东西总藏不住。教授也一样，他认的从来不是那些称呼，是「你」。”
听筒里只剩下彼茨呼吸声在夜色里交叠，你捏着手机的指尖微微一松，复而又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一些东西。”
“如果那是「可以回答的话」——”砂金也在笑，“当然了，我确实有一个问题是想问。”
你眉峰微挑，等着他的话头，却没料到听筒里传来的是带着熟稔邀约的语气，尾音裹着点当年未竟的遗憾：“亲爱的，你何时能够赏脸，愿意陪你的好好合作伙伴，去一趟星星赌场？”
“星星赌场”……这是第六个存档里的未竟之约。
你唇角的笑意深了些，点零头，即使知道对面看不见。
“等眼下这阵事了。到时候，可别输得连筹码都不剩。”
“好啊，那就约定好了，这次，可不准再失约了啊，亲爱的。”
尾音里的笑意还没散尽，听筒里便传来咔哒一声轻响，通话猝然中断。
你握着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与「砂金」的通话记录页面，冷光渐渐暗下去，最后融进窗外的月光里，客栈里重新落回寂静。
你将手机放回枕边，月光落在锦被上，映出一片柔和的银白。
你：毫无睡意了啊……
你再次抬眼望向窗外，月光恰好落在窗沿那团漆黑的影子上——不知何时，一只黑猫已静静立在那里，青灰色的眸子在夜色里亮得像浸了水的琉璃，望过来时毫无波澜，倒像在无声地注视了许久。
它显然察觉到你的目光，喉咙里滚出一声轻软的“喵”，身形一晃，便踩着月光轻盈地跃过窗棂，落在你敞开的衣襟前。
你下意识抬手接住，掌心立刻触到它温热的皮毛，熟悉的触感让你指尖顿了顿，随即顺着它的脊背轻轻摩挲起来，动作熟稔。
“阿月？”你低眉望着怀里蜷起的身子，声音极其轻，“还是，丹枫？”
猫儿没有回应，只是将脑袋往你掌心蹭了蹭，长长的尾巴慢悠悠地缠上你的手腕，尾尖扫过皮肤时带着点痒意。
是默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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