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风裹着晋地特有的黄土气息，掠过百寿影壁的青砖，卷起几缕未散的白色粉末——那是膨胀剂残留的痕迹，像一层薄薄的雪，盖在百年古砖上，透着几分刺眼的虚假。林砚蹲在影壁前，手里攥着一把号软毛刷，假装清理砖缝里的灰尘，指尖却不自觉地在青砖表面轻轻摩挲，老茧划过砖面的纹路，像在与百年前的工匠对话。
苏晓站在他身后，手里举着相机，镜头对着影壁中央的“寿”字，实则用眼角的余光盯着远处的两个保安——那是乔伟特意安排的，美其名曰“保护影壁安全”，实则是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约定好的信号：“林哥，你看这个隶书的‘寿’字，笔画多流畅，不愧是京城名师雕的。”
林砚会意，顺着她的话起身，走到中央“寿”字前，目光却落在左侧一个不起眼的楷书“寿”字上。这个“寿”字比其他字略，笔画也稍显潦草，像是雕刻时工匠故意留了几分随意，可林砚却注意到，“寿”字的“寸”部与“耂”部连接处，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缝隙，比头发丝还细，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更反常的是，这道缝隙里没有灰尘，反而有一丝淡淡的糯米香——那是明代修复古建时常用的糯米灰浆的味道，清代的影壁，怎么会有明代的灰浆？
“乔经理这些都是普通砖雕，”林砚故意提高声音，手指在“寿”字边缘虚晃，“可我怎么觉得这砖的质地不太一样？你看这块，比旁边的砖更密，敲击的声音也更实。”他用指节轻轻敲了敲“寸”部的青砖，发出“笃笃”的闷响，与其他砖的“空空”声截然不同——实心砖才会有这样的声音，可砖雕明明是镂空的，怎么会实心？
苏晓立刻凑过来，假装看砖质，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林砚，声：“有问题，我刚才拍照时放大看，缝隙里有黏合剂的痕迹，不是现代胶水。”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同时故意把相机举高，挡住保安的视线，给林砚创造机会。
林砚点点头，弯腰再次拿起软毛刷，假装清理“寸”部的砖缝，指尖却悄悄抵住“寸”字的竖钩——入手的触感不是砖的冰凉，而是一种细微的弹性，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支撑着。他屏住呼吸，用拇指轻轻向里推了推，竖钩居然微微向内移动了半毫米，还发出“咔嗒”一声极轻的响，像是榫卯咬合的声音。
心脏猛地一跳，林砚赶紧收回手，若无其事地继续刷灰，可指尖的触感却清晰得挥之不去——那不是砖雕的僵硬，而是传统木构榫卯特有的活动感，砖只是外壳，里面藏着的，是用木头做的榫卯结构！他想起曾祖父笔记里的那句话：“寿字为壳，木榫为核，藏密码于咬合之间”，原来不是比喻，是真的用砖把木榫包在了里面！
“林哥，你看这边，”苏晓突然指向影壁右下角的一个行书“寿”字，吸引了保安的注意力，“这个‘寿’字的捺画都裂了，要不要拍下来存档？”她一边，一边悄悄给林砚递了个眼色，示意他趁保安分心，再仔细检查。
林砚立刻走过去，目光却斜着瞟向刚才那个楷书“寿”字，趁保安的视线被苏晓吸引，再次伸手抵住“寸”部的竖钩，这次用了一点巧劲——不是硬推，而是像拆斗拱时那样，轻轻向上提了提，再向里推。竖钩居然又动了，这次移动了近一毫米，砖缝里露出一丝木质的纹理，浅棕色，带着老木特有的温润，与青砖的冷硬形成鲜明对比。
“果然是木榫。”林砚在心里默念，指尖的老茧蹭过木质纹理，像是摸到了曾祖父当年的手艺。他想起修复太和殿斗拱时，摸到“自锁卡榫”的那种震撼，此刻的感觉如出一辙——都是老工匠藏在细节里的巧思，是现代工艺永远替代不聊“工”。
“好了，苏晓，别拍了，”林砚故意装作不耐烦，转身走向影壁另一侧，“乔经理这些都是普通砖雕，拍再多也没用，咱们还是回去整理资料吧，下午还要联系王科长。”他的声音很大，故意让保安听见，同时用眼角的余光扫过那个楷书“寿”字，把位置记在心里——“左数第三列，下数第二行，楷书‘寿’，‘寸’部藏榫”。
苏晓会意，收起相机，跟着林砚离开，路过保安身边时，还故意抱怨：“唉，本来还想多拍点细节，没想到都是普通砖雕，白忙活了。”保安听了，脸上露出放松的表情，显然信了他们的话。
走到没饶月亮门后，林砚停下脚步，从帆布包里拿出笔记本，飞快地画出那个楷书“寿”字的位置，在旁边标注：“木榫，可活动，糯米灰浆黏合，内藏木质结构”。笔尖划过纸页，声音在安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这是曾祖父留下的线索，是解开镇物密码的关键，也是林家赎罪的希望。
“真的是榫卯？”苏晓凑过来看笔记本，眼里满是惊讶，“我还以为乔伟的‘普通砖雕’是真的，没想到藏得这么深。”她的语气里带着兴奋，还有一丝庆幸——幸好他们发现了，不然等乔伟拆了影壁，密码就永远找不回来了。
“曾祖父笔记里写‘寿字藏榫，以砖为壳’，我之前以为是比喻，没想到是实打实地用砖把木榫包起来了。”林砚合上笔记本，眼神坚定，“那个‘寸’部的竖钩能活动，明里面的木榫是完整的，密码很可能就刻在木榫上，只要拆开砖壳，就能找到。”
“可乔伟看得这么严，白根本没机会拆，”苏晓皱起眉，担心地，“而且他肯定会盯着那个寿字，要是发现我们注意到了，不定会提前动手破坏。”她想起父亲的手段，心里一阵发紧——父亲为了密码，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要是知道他们发现了榫卯，肯定会派人来抢。
林砚点点头，目光看向影壁的方向，阳光已经西斜，给影壁镀上一层金边，那个藏着榫卯的“寿”字在光影里若隐若现，像是在召唤他。“晚上，”他轻声，“等晚上保安换班，我再过来，偷偷拆开砖壳，看看里面的木榫到底藏着什么。”
“我跟你一起去！”苏晓立刻，语气很坚定，“你一个人太危险，我可以帮你望风，要是有保安过来，我还能想办法引开他们。”她不能让林砚一个人冒险，更不能让父亲的人抢先一步——这不仅是为了影壁，也是为了自己心里的良知。
林砚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从故宫的互相试探，到现在的并肩作战，苏晓的转变，他都看在眼里。他点点头：“好，晚上十点，在西跨院的老槐树下见，记得带个手电，别开强光。”
“嗯！”苏晓用力点头，把相机挂在脖子上，“我现在就去看看保安的换班时间，再找机会把乔伟办公室的钥匙配一把，万一他锁了影壁周围的门，我们也能进去。”
两人分开，一个去探查保安换班时间，一个回宿舍准备晚上用的工具——锤子、凿子、软毛刷，还有装木榫碎片的密封袋。夕阳渐渐落下，乔家大院的青砖在暮色里变成深灰色，影壁上的寿字渐渐模糊，可林砚和苏晓的心里，却亮着一盏灯——那是找到密码的希望，是守护古建的决心，也是对抗“涅盘”的勇气。
回到西跨院，林砚把工具放进帆布包，又拿出曾祖父的笔记，翻到“寿字藏榫”那一页。泛黄的纸页上，曾祖父的笔迹苍劲有力，旁边还画了一个的榫卯草图，与他今发现的“寿”字榫卯几乎一模一样。他用指尖轻轻抚过草图，像是在与曾祖父对话：“曾祖父，我找到您留下的榫卯了，晚上我就拆开它，找到密码，把您藏的构件带回故宫，还林家一个清白，还故宫龙脉完整。”
窗外的老槐树在暮色里摇曳，叶子发出“沙沙”的响，像是在回应他的誓言。林砚握紧拳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晚上一定要成功，不能让曾祖父的心血白费，更不能让“涅盘”的阴谋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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