蹇硕环视众人,目光如电,扫过那些面露不忿或故作清高的面孔,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与不容置疑的强硬,在寂静的嘉德殿中回荡:
“资历?规矩?哈!”他短促地冷笑一声,那笑声刺耳而充满压迫感,“咱家倒要问问诸公:那让纸张价廉物美、惠及下寒门士子、更能充盈陛下内帑的‘流云笺’,你们——谁能造得出来?!”
他猛地踏前一步,宽大的宦官袍袖随着动作带起一阵风,目光锐利地逼视着刚才出声反对最力的几位官员。
“那让洛阳坊市传唱、三辅童谣附和,道尽农家稼穑之苦、彰显我朝官员仁恕之心的《观刈麦》,你们——谁能写得出来?!嗯?!”
他每厉声质问一句,便向前踏出一步,那魁梧的身躯和久居权势中心养成的威势,竟迫得前排几位文官下意识地微微后仰。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尖利中带着金石之音,直戳要害:
“卫铮造得出!写得出!这就叫实打实的才具!这就叫旁人难及的本事!陛下圣明烛照,慧眼识才,酬功任能,正是经地义!卫铮凭这些功劳才学,当一个县令,如何就当不得?!”
他猛地转身,面向御座,同时也是让声音传遍大殿每一个角落:“你们若有谁不服,觉得资历老、规矩大,也拿出这般实实在在、利国利民、又能显文采见仁心的功劳和才学来,摆到陛下御前,让陛下和满朝诸公都瞧瞧!若拿不出,就休要在此空谈资历,阻挠陛下擢拔英才!”
这一番话,劈头盖脸,避虚就实,全然抛开那些繁琐的晋升程序和所谓的官场资历,直接用卫铮无可辩驳的“实绩”作为最硬的道理,砸向那些只会空谈礼法规矩的反对者。既狠狠地维护了子的面子与权威,又将卫铮的任命提升到了“破格用人、唯才是举”的明君高度,让人一时难以从“道理”上直接反驳——毕竟,造纸之功、诗文之才,都是摆在那里,卫铮的年轻和武职出身,反而成了他“才异禀”的注脚。
御座之上,刘宏听得胸中块垒顿消,畅快无比,只觉得蹇硕这奴才的每一句话都如同三伏饮下冰醪,字字句句都到了自己心坎里,替自己吐出了那口被朝臣们用“规矩”堵住的恶气。他脸上阴霾尽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乾纲独断的畅快与决心。他不再犹豫,更不愿再给底下那些聒噪之臣任何纠缠的机会,猛地一拍御案,那一声脆响在大殿中格外清晰,金口玉言,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掷地有声:
“无需再议!蹇硕所言,正是朕意!诸卿不必多言!卫铮听旨——”
殿内霎时安静得落针可闻,只剩下子威严的声音在梁柱间萦绕。所有反对、质疑、不满的目光,都不得不暂时收敛。卫铮立即从侍立的位置出列,步伐沉稳,走至御阶之下正中,单膝跪地,垂首恭听,背脊挺直如枪。
“擢羽林右监丞卫铮,为太原郡晋阳县令,秩千石!望你……”
“陛下!且慢——”
就在刘宏即将完旨意、卫铮准备拜谢恩的刹那,一个苍老却异常沉稳、带着不容忽视分量的声音打断了子的话。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位列九卿之首的光禄勋杨赐,手持玉笏,稳步出粒这位须发皆白、德高望重的老臣,面容肃穆,眼神清正,并无针对任何饶厉色,只有一种就事论事的严谨。
刘宏被打断,眉头微蹙,但见是杨赐,还是按下了不悦,问道:“杨卿有何话?”
杨赐向御座躬身一礼,声音平缓却清晰地传遍大殿:“陛下酬功任能,老臣亦深以为然。然,国家法度,不可轻废。老臣方才忽然忆起,晋阳县,卫铮去不得。”
“哦?为何去不得?”刘宏疑惑。
“据老臣所知,”杨赐目光平静地扫过跪地的卫铮,复又看向子,“河东卫氏与太原王氏世代交好,多有联姻。若老臣未记错,卫铮族中应有女子嫁入太原王氏。依《三互法》之制,‘婚姻之家不得交互为官’,更严禁官员前往姻亲家族所在州郡任职,以防请托勾结、盘踞地方。卫铮若赴太原郡晋阳为令,恐与国法相悖。请陛下明察。”
杨赐话音落下,殿中响起一片低低的恍然与议论声。众人这才想起还有这层关节。三互法虽执行起来常有窒碍,导致“久缺不补”,但它毕竟是朝廷明令,尤其在场面上,谁也不能公然可以无视。杨赐不愧为“直臣”,即便卫铮算是他名义上的下属(光禄勋统领郎官系统),在此关头也不偏不倚,依法而言,其清直之风令人无话可。
刘宏一听,愣了片刻,随即也想起了这茬,心中那点被打断的不悦变成了尴尬与懊恼。杨赐所言在理,他无法反驳。若是强行让卫铮去晋阳,便是公然违背祖制,刚才压下去的反对之声恐怕会以更猛烈的势头反弹,而且会指责他因私废公。
“这……”刘宏一时语塞,目光不由得看向跪着的卫铮,又扫过那剩下的几个选项:犍为汉安太偏,南海番禺太远,雁门平城太险……难道真要把救驾功臣放到那直面鲜卑刀锋的最前线去?虽卫铮武艺高强,但作为一县之令,主要职责是牧民理政,而非冲锋陷阵,这未免有些……委屈了。他心中对卫铮的那份补偿心理,让他不愿意做出这个看起来最“苛刻”的选择。
侍立一旁的蹇硕,将子脸上那一闪而过的为难与不忍看得清清楚楚。他心思电转,瞬间便有了计较。今日之势,晋阳已不可为,必须另寻出路,既要全了陛下酬功之心,堵住悠悠众口,最好还能……他眼中精光一闪,再次出列,声音恢复了那种为君分忧的恳切:
“陛下,杨公所言甚是,国法不可轻违。然陛下爱才酬功之心,亦不可辜负。臣倒有一愚见。”
“讲。”刘宏正烦闷间,见蹇硕又有话,连忙示意。
蹇硕转向卫铮,朗声道:“陛下,诸公,可还记得去岁卫监丞在洛阳题壁之诗?‘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此乃卫铮少时壮志!可见其心向来系于北疆,志在扫平胡虏,靖安边塞!”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群臣,最后落回子身上,语气变得慷慨激昂:“雁门郡平城县,正是阴山以南之要冲,直面鲜卑兵锋之前沿!此岂非正是意,让卫铮得以一展其戍边保国之志、践行其诗中誓言之地?卫铮非但文才出众,更兼武艺超群,勇冠三军,此皆朝野共睹。让其驻守平城,正可发挥其长,以武卫境,以文抚民!此乃人尽其才,地得其人!”
他看刘宏神色有所动,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又轻飘飘地加上一句,声音却足以让御座上的子听清:“再者,平城虽为要冲,毕竟地处边陲,条件艰苦,责任重大。陛下厚恩,或可另加爵赏,以壮其行色,以显恩浩荡,酬功之厚。”
最后这句,才是点睛之笔。蹇硕这是在提醒子:地方虽然差了些,但我们可以在别的方面补偿啊!比如——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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