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窗户破了，跟人约好今来修，木匠不是有空。”
胡师傅抽了口烟，又解释：
“你去啊，顺带帮我打扫下卫生，我年纪大了，有事想不周到。”
修窗户？
周黎晓迟疑，想问改行不行？反正您老也不常回去住。
谁知胡师傅一眼看出她想法，嗤笑：
“别犯懒！你要参加高考，考点儿在城里，现在不抽空修好，到时候考试那两你住哪儿？”
周黎晓愣住。
“...我一把老骨头，你还等着让我给你收拾屋子？”
胡师傅嘴里碎碎念，“那地儿我多少年没好好住过，收拾起来活儿还多呢！再你动不动就往城里跑，遇上个儿不好，你也有个落脚的地儿，别好心当驴肝肺啊！”
周黎晓感动，“师父...”
“得得得，少来这套！”胡师傅故意笑着逗她，“我不收你房租，行了吧？”
周黎晓扑哧一声，破涕为笑：
“那感情好，我去！”
一直承胡师傅的恩情，还没机会好好回报他，现在自己也算他半个干闺女了，这活儿利己，自己得干。
想到有入记着自己，还替自己考虑这么多，周黎晓心窝里热乎乎，瞬间都不觉得身上有多难受了。
*
下午，跟着胡师傅来到卡车边，周黎晓才知道，她们是要搭车进城。
她连忙探头看了眼车里的司机，好在，里面的人不是那个陈鸣，顿时暗暗舒口气。
来到城里，两个负责采购的同志把他们中途放下，又约好回去的时间，就开着车走了。
周黎晓跟着胡师傅往居民区走。
之前只听贺骏山过，胡师傅在南岭城里还有处院，倒是没想过有一她会来看看，还要在这里借住。
“去年的考点，设在城里学，今年不出意外，应该也在那儿。从我家走路过去，十五分钟差不多。”胡师傅这样。
周黎晓笑笑，嘴甜的接话：
“那可太方便了，还得是师父想的周到。”
“少拍马屁！”
胡师傅叼着烟笑斥一句，从腰带上摘下一把钥匙，打开了斑驳掉漆的院门，带着她往里走。
“这一带住的人很杂，不光本地人，还有很多乡下人进城来务工的，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租客。”
“我这院子不大，平时也不回来，没时间打理，也就没往外租，家里更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也不怕贼惦记。”
“要是女娃子一个人住，指定不太安全，晚上不光得锁好门，白出去也得尽量往人多的地方走，以保障自己的安全！”
胡师傅立在院子里，着扭头看了眼周黎晓：
“你考两三，自己住在这儿不安全，到时候我跟上面打声招呼，尽量赶回来跟你做伴儿。”
周黎晓收回打量的视线，满眼动容看着他。
“...这，是不是太麻烦了？还耽误师父的正事。”
“麻烦什么？你高考，比什么事都要紧！”胡师傅瞪她一眼。
周黎晓眼眶微酸，唇角浅翘声嘀咕：
“我还不一定能考上，这么麻烦您，到时候落了榜，我都没脸见人！”
“那有什么？”
胡师傅背着手，语重深长地劝她，“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辍学早，原本就知识底子差，考得上那是祖坟冒青烟，考不上才正常！”
周黎晓：“......”
“...今年考不上，明年再来，就算是块石头，磨两年也该磨出花儿了。”
听着他扎心的安慰，周黎晓无言以对。
正着，就听外头有人吆喝：
“厨子！回来没？”
“诶！回来了回来了，老哥快进来！”
胡师傅也顾不上她了，连忙朝院门外去迎人。
周黎晓立在院子里，瞧见一对父子推着手推车进了院子，推车上放着工具和几块玻璃。
年纪大的那人胡子斑白，打量周黎晓一眼，笑呵呵问：
“哟，这还不是自个儿，这女娃子是...”
“我徒弟！”胡师傅大大方方介绍周黎晓，“算我半个闺女吧，叫她周就校”
“行啊你，还收上徒弟了。”
老木匠一边带着他儿子卸东西，一边打趣着胡师傅，两人熟稔的唠着嗑。
胡师傅：“那咋，我这一把手艺，总不能丢了吧？”
“那倒是，哈哈哈，不过，咋收个女娃子？干厨子可吃苦啊，要把子力气才行，女娃子娇气的很。”
“诶~，别以貌取人，周菜烧的好，力气也不比炊事班那帮兵蛋子差！生干厨子的料！”
周黎晓听两人闲唠嗑，主动上前帮忙干活。
胡师傅看见了撵她，“你别动他们东西，整坏了咱可赔不起，你进屋看着收拾收拾就成，这边儿不用管。”
周黎晓只好抽回手，点点头嗯了声，转身进了屋。
见她这么有眼力见，瞧着又听话又漂亮，老木匠心思一动，把胡师傅扯到身边儿，用眼尾瞥了眼自己那闷头干活沉默寡言的儿子。
“...这女娃子多大了？家里父母做啥子的？许了婆家没？”
俩人是老相识了，胡师傅哪能看不出他想啥。
立马啧了声，压低声：
“别想那好事儿，部队里的团长还盯着呢！”
团长？！
老木匠一惊，瞬间噤了声，连连摆手：
“当我没问！”
*
院子墙角里杂草凌乱，干活的工具一摆列，更乱了。
屋子里的家具也是蒙了厚厚一层土。
周黎晓肚子隐隐作痛，收拾的很慢。好在地儿不大，花了一两个时，跟胡师傅一起把屋里擦洗干净了。
俩人刚干完活儿，两间屋子的玻璃也修好了。
木匠父子看来跟胡师傅很熟，也不收工钱，推辞：
“...下回！下回你再回来，我过来吃酒，到时候你做两个好菜就成！”
胡师傅攥着钱十分过意不去，“那哪儿成啊？一码归一码！”
“别跟我捅咕来捅咕去的，去去！我这还等着上别人家干活儿呢！走了！”
老木匠很倔强，招呼他儿子推着车朝外走。
周黎晓跟胡师傅跟出来，钱愣是没塞过去，俩人只好立在院子门口目送。
胡师傅叹了口气，把两块钱揣进上衣兜里，转头跟周黎晓：
“也是可怜人，老婆早早就病死了，儿子时候发烧，脑袋烧的不灵光了，到现在还没上亲，总算也传了门手艺能糊口。”
周黎晓听完也一脸感慨，“人活在世，谁都有自己的难处。”
“谁不是？”
胡师傅摇摇头，回身进了院子。
“时间差不多，咱们也收拾收拾走了。这边儿缺什么，回头你有空上城里来，到时候再准备去。”
“嗯。”
周黎晓跟进院子，帮他关好窗户，锁了屋里的门，出来锁上院门，两人才结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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