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清风拂面。
瓦伦蒂娜女大公缓缓降在安东身旁，她扬起手，指向远处已陷入混乱的不死者军团：
“奥术骑士团，肃清残敌，一个不留。”
命令简短至极，却瞬间传遍战场。
奥术骑士们如同得到信号的猎犬，顷刻便倾巢而出，他们并非杂乱无章地冲杀，而是迅速分成数个战斗组：
先由手持冰霜塔盾的重甲骑士稳步推进，将不死者团团包围，接着是火焰与雷霆的连番洗礼，奥术飞弹如流星雨般砸下，最后骑士们拔出附魔武器，一拥而上……没有无谓的呐喊，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有骨骼碎裂的沉闷声响此起彼伏。
奥术骑士如同最专业的清道夫，一丝不苟地清理着战场上最后的残敌，确保没有任何不死者还能再次站起。
这完全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很快，嘈杂的战场便死寂一片，紧接着，这死寂便被欢腾所打破。
士兵们呆愣了片刻，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许多人或是瘫倒在地，掩面哭泣，或是相互拥抱，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殿下……”安东挣扎着想要站起。
一只手却轻轻搭在他右肩，将他牢牢按在原地，丝毫动弹不得。
瓦伦蒂娜终于低下头，那双琥珀色眼眸落在安东脸上。
“安东爵士，”清亮的嗓音响起，“你让我有些出乎意料。”
“殿下，情况危急，这是不得已的选择。得知坚石城的危机后，我就立刻向您致信求援，可帝国的援军赶到需要时间……”
“明智的选择，爵士。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甚至包括我那位野心勃勃的堂妹。”瓦伦蒂娜打断了他的话，“但我指的不是这个。”
她的目光越过安东，落在远处残破的龙躯上。
“我指的是……你对于塔纳托斯的处理。”
就在这时，完成清剿任务的奥术骑士们已默默返回。他们整齐地列队，将长剑竖在胸前，缓缓簇拥于瓦伦蒂娜身后，如同她延伸出去的阴影，沉默而肃杀，将安东彻底笼罩。
另一边，有些狼狈的哈维尔牵着凡妮娅，带着一帮伤痕累累的贵族，正踉跄着穿过城墙的缺口，向这边走来。
与普通士兵反应不同，他们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忧虑和惊惶，仿佛这位从帝都赶来的女大公，比塔纳托斯还要恐怖。
瓦伦蒂娜甚至没有瞥他们一眼，她的注意力完全在安东身上。
“我不明白，殿下……”安东皱起眉头。
“你应该明白。”
瓦伦蒂娜轻声道，“一条活着的上古巨龙，哪怕只剩残魂，其价值也远超过一具冰冷的尸体。帝国的术士和魔法学者们，可以从他那古老的灵魂中，撬取出关于死灵魔法、龙族隐秘乃至莫维登神域状况等无数难以估量的信息。”
“殿下，我不想为帝国的未来留下隐患！”安东不卑不亢地答道。
“恰恰相反，帝国的未来需要更强大的力量，”瓦伦蒂娜的声音陡然拔高，“而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隐患’都不足为患！”
她微微顿了顿：
“更何况，掌控了他，我们还可以借此掌控住另一条同样价值连城的巨龙。”
她瞥向远处气息微弱的伊索尔德。
安东心脏猛地一沉。
哈维尔等人已穿过层层废墟，来到了两人近前，瓦伦蒂娜脸上的冰霜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优雅与矜持。
她非常自然地在安东肩甲上拍了两下，微微俯身，用近乎耳语的音量轻声提醒到：
“好了，爵士，我们之间的事……可以稍后再谈。现在，是你作为英雄该享受荣誉的时刻了。”
哈维尔一行人停住脚步，尽管个个浑身血污，疲惫不堪，但他们依然强打精神，在哈维尔的带领下，向着瓦伦蒂娜屈膝行礼，只有几个性格桀骜的北方贵族，微微欠了欠身，眼神复杂地看着女大公。
哈维尔右手抚胸，尽管精疲力尽，仍努力保持着贵族的风度：“殿下，坚石城的卡洛斯家族，以及所有幸存者，对您决定性的支援，表示最诚挚的感激！能与您这样伟大的人物并肩作战，是我们毕生的骄傲与荣幸！”
瓦伦蒂娜微微颔首。
“哈维尔伯爵，你言重了，支援帝国贵族，抵抗不死者入侵，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她的目光扫向哈维尔身旁紧紧挽着未婚夫手臂的凡妮娅，语气缓和了些许，“更何况，我此行也是为了来参加你们的婚礼。”
哈维尔和凡妮娅闻言，脸上立刻浮现出受宠若惊的神色，连忙再次躬身。
瓦伦蒂娜不再看他们，她优雅地退后半步，亲自扶住了安东的手臂，将他转向众人，如同展示一件最为珍贵的战利品。
然后，她抬高音量，向在场所有人宣布道：
“看吧，诸位！今日，传奇再度于坚石城被缔造！不可一世的死灵魔龙，那曾带来毁灭与绝望的古老灾祸——已被人类彻底击败！”
她微微一笑，而后将安东的手臂猛地举起：
“而这份无上的荣耀——归属于他！归属于安东·伍兹爵士！归属于帝国最忠诚的卫士与最骁勇的战士，真正的屠龙英雄！”
轰！
人群瞬间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欢呼！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安东身上，充满了感激、崇拜和劫后余生的喜悦。
哈维尔也转向安东，如释重负地点零头，但眼里仍满溢着忧虑，似乎还在担忧姐姐蕾雅的安危。
打一棒子，再给一颗枣子，多么简单而实用的驭人之术。
安东苦笑着，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潮水般的致意与赞美，跟在人群最后的胡安伸头探脑，手中的炭笔不停记录着。
这子到底在记些什么啊？
然而，就在这万众瞩目的时刻，安东却忽然一股凉意缓缓爬上脊梁。
他凭借本能，微微回过头。
视线越过欢呼雀跃的人群，越过还冒着青烟的废墟，对上了那双依旧停留在他身上的眼睛——瓦伦蒂娜的眼睛。
她正在对着贵族们微笑、点头、寒暄，展现着帝国摄政的威严与亲民。
但她的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却穿过一切，死死锁定着他。
那眼神里，有关切，有疑虑，也有困惑……
但更多的，是最冰冷、最理性、最彻底的审视。
你到底是谁？
那双眼眸，仿佛正如此发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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