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周师傅指的路线，没走多久，就看到一堵灰扑颇围墙，上面用红漆刷着有些剥落的“红星制衣厂”几个大字。铁门紧闭，只旁边开着一扇门，门口坐着个穿着旧工装、正在打盹的门卫。
这氛围，与刚才喧闹自由的面料市场截然不同，带着一种计划经济的肃穆和门槛。
陆铮扛着布料，脚步未停，径直朝门走去。他身形挺拔，眉宇间自带一股不好惹的气场，那打盹的门卫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下意识地伸手拦住。
“哎，干什么的？找谁？”门卫打量着他们这一家三口，尤其是陆铮肩上那几匹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鲜亮布料，眼神里带着审视。
“师傅，您好。”林晚上前一步，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是面料市场的周师傅介绍我们来的，想找厂里的负责人谈谈加工合作。”
“周师傅？老周头？”门卫皱了皱眉，显然认识，“他介绍也没用，我们厂不接外面的零散活儿，都是按计划走的任务。”他挥挥手，带着点国营单位特有的倨傲，“回去吧回去吧。”
陆铮眉头一拧，刚要开口，林晚轻轻按了一下他的手臂。
“师傅，我们虽然不是大单，但对工艺要求高，报酬也可以商量。”林晚不慌不忙，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那张亲子装的草图，展开一部分，刚好露出那精巧的拼接设计和童装上稚拙的树刺绣轮廓，“您看，我们要做的不是普通衣服，需要老师傅的精细手艺。听红星厂老师傅多，手艺是顶尖的，所以才特意找过来。”
那门卫原本不耐烦的眼神，在瞥见草图时顿了一下。他虽然不懂设计，但那流畅的线条和独特的构图，与他平日里见的千篇一律的服装样子截然不同。他脸色缓和了些，但语气依旧拿捏着：“有介绍信吗？没介绍信，我不能随便放人进去。”
介绍信？林晚和陆铮对视一眼，他们哪里准备了这个。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蓝色中山装、戴着眼镜、干部模样的中年男人从厂里走出来，似乎要出门。门卫立刻站直了些，喊了声：“李主任。”
李主任脚步一顿，目光扫过被拦在门外的林晚一家，最后落在陆铮肩头的布料和林晚手中半卷的图纸上。“怎么回事？”他问门卫，声音平和。
门卫赶紧解释：“李主任，这几个人是老周头介绍来的，想找厂里加工衣服，没介绍信。”
李主任推了推眼镜，看向林晚，目光在她沉静的脸上停留片刻，又落到她手中的图纸上：“能看看吗？”
林晚心中一动，将草图完全展开，递了过去。“李主任，您好。这是我们设计的一款亲子装，想在贵厂寻找能实现这种精细做工和特别刺绣的师傅合作。”
李主任接过图纸，仔细看了起来。他看得比门卫仔细得多，手指甚至在那树刺绣的线条上虚划了一下，眉头微微挑起，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这图……你画的？”他抬起头，重新打量林晚，这次的目光带上了明显的探究。
“是。”林晚坦然承认。
李主任沉吟片刻，又看了看陆铮和他肩上的料子，那料子的质感和颜色，与他平日里接触的批量面料确实不同。“想法很新颖，做工要求也不低。”他将图纸递还给林晚，“我们厂确实有几位老师傅手艺好，不过……”
他话锋一转：“厂里有厂里的规矩，接外面的私活，不合流程。而且老师傅们也都有生产任务。”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安安似乎感受到空气中的紧张，手紧紧攥着妈妈的衣角。
林晚心念电转，知道硬闯没用，规矩就是规矩。她收起图纸，语气依旧从容：“我们理解厂里的规定。只是觉得好手艺不该被埋没，好的设计也需要好手艺来成全。既然不方便，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她朝李主任微微点头，又对门卫道了声“麻烦您了”，便示意陆铮离开。
陆铮抿着唇，没什么，扛起布料，牵起安安，转身跟上林晚。
一家三口刚走出几步，身后却传来李主任的声音：“等等。”
林晚脚步一顿，回过身。
李主任走了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本子，写了个地址和名字，撕下来递给林晚。“这位姓吴的老师傅，以前是我们厂里的八级工，手艺是这个。”他比了个大拇指，“退休了，有时候在家接点零活。你们可以去这里找他问问看。就是我介绍的。”
峰回路转。
林晚接过纸条，看着上面娟秀的字迹——“吴永康，柳巷胡同二十七号”。她郑重地道谢：“谢谢您，李主任。”
李主任摆摆手，没再多，转身走了。
离开红星制衣厂，陆铮看着林晚心收好纸条，开口道：“柳巷胡同，我知道在哪儿，离这不远。”
林晚点点头，心里松了口气。国营厂的门槛高，但总有通融的路。这位退休的八级老师傅，或许正是他们要找的“秘密武器”。
阳光依旧明媚，省城的探索，在经历了一次的闭门羹后，又柳暗花明地开启了新的方向。寻找吴师傅，成了他们下一个明确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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