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内弥漫着金属的冰冷和灰尘的陈旧气味。石星只能依靠指尖微弱的灵能感知在绝对的黑暗中摸索前行，每一次移动都心翼翼，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惊动管道外可能存在的听觉传感器。
他对研究中心结构图的记忆并不完整，只能依靠大致的方向和对那股源自地下、若有若无的陈旧灵能气息的感应前进。这气息与墨衡身上那种沉静悠远的感觉同源，如同一条无形的丝线，在黑暗中引导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前方出现了向下延伸的竖井。他固定好身体，缓缓向下滑落，最终落在了一层松软的积尘上。
这里的光线极其昏暗，只有远处墙壁上几盏应急指示灯散发着幽绿的微光，勉强勾勒出一个巨大空间的轮廓。空气中充斥着浓重的霉味和机油挥发后的刺鼻气味。这里就是地下七层——旧物归档处。举目望去，是望不到尽头的、如同钢铁丛林般的废弃货架，上面堆满了被防尘布覆盖的各式设备和蒙尘的档案箱，如同一个被时间遗忘的机械墓场。
按照纸条上的指示，他沿着主通道向前，寻找着b区的标识。周围死寂一片，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中产生轻微的回响，更添几分诡秘。
在绕过一堆如同山般的废弃计算核心后，他看到了那个标记着“b-77”的隔间。与其他地方不同，这个隔间门口相对整洁，灰尘也少了很多。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锈迹斑斑的金属门。
门内是一个不大的房间，更像是一个临时整理出来的避难所。几台早已停摆的服务器机柜靠在墙边，充当着置物架的角色，上面摆放着一些零散的、造型古老的灵能器物和一些用防水布包裹的书籍。房间中央，一张老旧的工作台上亮着一盏便携式的柔光灯，墨衡就坐在灯旁，正用一块软布仔细地擦拭着一个巴掌大、布满复杂刻痕的青铜罗盘。
看到石星进来，他抬起头，脸上露出毫不意外的温和笑容。
“你来了。”他放下手中的罗盘，目光扫过石星身上沾染的灰尘，“看来这条路不太轻松。”
“这里……安全吗？”石星忍不住问道，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他依旧能感觉到上层空间那无处不在的微弱监视感，但在这个房间里，那种感觉似乎被隔绝了。
“相对安全。”墨衡指了指房间角落几个不起眼的、正在发出低沉嗡鸣的型装置，“一些老古董，能干扰大部分常规灵能和电子监测。只要我们不闹出太大动静，上面那些‘眼睛’只会认为这里是一片死寂的废弃区。”
他示意石星坐下，递给他一杯温水。“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现在，我们可以稍微放开一点谈了。”
石星接过水杯，却没有喝，直接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墨先生，您到底是谁？为什么帮我？研究中心……似乎在警惕您。”
墨衡笑了笑，眼神中带着看透世事的淡然：“我是谁？一个曾经也在这座研究中心里，致力于探寻灵能本质的研究员。只不过，我选择的道路，与现在主流推崇的‘绝对控制与纯化’背道而驰。”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悠远，仿佛陷入了回忆：“我认为，灵能，尤其是那些与‘古老’、‘禁忌’甚至‘污秽’相关的灵能，并非单纯的灾难或诅咒。它们是构成这个宇宙真实图景的一部分，是已逝纪元留下的回响，是不同维度交织时产生的‘褶皱’。一味地恐惧、排斥和封禁，只会让我们失去理解它们、甚至从中获取智慧的机会。就像对待洪水，堵不如疏，而‘疏’的前提，是理解水流的规律与本质。”
“因为这种‘离经叛道’的观点，我逐渐被边缘化，最终成了图书馆里一个整理旧书的‘管理员’。”墨衡的语气平静，听不出丝毫怨怼，“但我从未停止我的研究。而你，石星，你的出现，让我看到了验证我理论的可能。”
“我？”石星怔住。
“没错。”墨衡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直视着石星，“‘污秽亲和’？不，我认为那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灵能共鸣体质’。你的灵能，生就更容易与那些被常规灵能排斥的、沉淀在时空与维度缝隙中的‘古老信息’产生共鸣。青岩星的封印节点异常，释放出的不仅仅是所谓的‘污秽’，更有大量被封印了无数岁月的古老灵能印记。你的身体和灵魂，在那一刻成为了这些印记的载体。”
“所以，我意识里的那些东西……是‘古老信息’？”石星感到震撼，这个解释与他亲身感受到的那些奇异碎片不谋而合。
“可以这么理解。它们混乱而危险，因为它们本身就可能源自一些超越我们理解的存在或事件。但危险之中，也蕴含着力量与知识。”墨衡指了指石星，“艾拉他们的方法，是试图在你的灵魂外围建立坚固的堤坝，将洪水挡在外面。这方法短期内看似安全，但堤坝越高，内部积蓄的压力就越大，终有决堤的一。而且，这也让你永远无法利用‘洪水’本身的力量。”
“而我的建议是，”墨衡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学会游泳。学会在洪流中辨别方向，甚至引导水流。你要做的，不是对抗你体内的‘阴影’，而是成为它的‘导航员’。去理解那些‘古老回响’背后的故事，去解析那些‘疯狂低语’中可能蕴含的信息碎片。当你真正理解了它们，你不仅能抵御它们的侵蚀，甚至能从中汲取力量，看到常人所无法窥见的……真实。”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石星脑海中炸响。成为“导航员”，而非“防御者”！这完全颠覆了他一直以来被灌输的理念。
“这……可能吗？”石星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既有恐惧，也有难以抑制的兴奋。
“艰难，危险，前路未知。”墨衡坦然道，“但没有第二条路能真正解决你的问题。研究中心给你的是一条看似平坦、实则通往悬崖的路。而我指给你的，是一条布满荆棘、却可能通向新世界的险径。”
他拿起桌上那个擦拭干净的青铜罗盘，递给石星。“这个送给你。它疆定魄’，没什么攻击力，但能在你深入探索自身意识或应对外界精神冲击时，帮你稳定心神，锚定自我。算是……一份的助力。”
石星接过罗盘，触手一片温润，一股清凉宁静的气息顺着手臂缓缓流入他依旧有些躁动不安的精神海，让他感觉头脑清明了不少。
“我该怎么做？”他握紧罗盘，抬起头，眼神中第一次燃起了名为“希望”的火焰，尽管这火焰依旧在恐惧的风中摇曳。
墨衡看着他，知道这个年轻人已经做出了选择。
“首先，”他缓缓道，“我们需要更系统地教你，如何在不被吞噬的前提下，‘阅读’你灵魂中承载的那些‘古老篇章’。”
在这尘封的地下空间里，一场背离研究中心正统的、危险的传承，悄然开始。而石星不知道的是，在他进入地下后不久，一份标注着“目标脱离监控范围，最后出现位置：生活区A-12”的报告，已经悄然触发了ApmRc安全部门的二级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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