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衡的话语，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在接下来的几里，石星不再像之前那样，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构筑精神壁垒和抵抗低语上。他开始尝试以一种全新的视角，去“感受”自己体内那令人不安的力量。
这绝非易事。每一次主动去接触那盘踞在意识深处的阴影，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那些疯狂的碎片、扭曲的嘶吼依然存在，试图将他拖入深渊。但这一次，石星不再仅仅是硬扛，他努力回忆着墨衡所的“概率的涟漪”和“邀请”的感觉，尝试去分辨这些混乱信息中细微的差别。
他发现，在那片充斥着“污秽”的狂潮中，并非只有纯粹的毁灭意志。偶尔，会闪过一些极其古老、破碎的画面——并非人类认知中的景象，更像是星辰诞生与湮灭时留下的烙印，或者是某种超越形态的生命在维度间隙掠过的残影。这些“回响”同样难以理解，却少了几分主动的恶意，多了几分漠然的宏大。
这种尝试带来了微妙的变化。在一次常规的灵能稳定性训练中，当模拟的灵能乱流袭来时，他下意识地没有去硬碰硬地对抗，而是引导着自身的灵能，模仿墨衡展示的那种微妙“震颤”，试图让乱流“滑”过去。结果并非完美，他依旧被冲击得踉跄后退，精神海一阵翻腾，但消耗却比以往硬抗时了近三成，而且那种跗骨之蛆般的污染感也显着减轻。
负责监控的训练师记录下了这个异常数据，标注为“适应性调整，效果待观察”。
石星心中却涌起一丝久违的振奋。墨衡指出的，或许真的是一条属于他的路。
他前往图书馆的次数变得频繁。大多数时候，他都能在那个僻静的角落找到墨衡。老者似乎永远都在翻阅那些厚重的、散发着陈旧气息的古籍，有时是研究灵能矩阵的古代构型，有时则是解读某种早已失落的文明留下的神话史诗。
他们的交流不再是单方面的教导，更像是一种共同的探索。石星描述自己尝试感知“阴影”时捕捉到的那些奇异碎片，墨衡则会根据他的描述，从古籍中找出可能相关的记载或理论进行印证。
“你看到的，可能并非‘污秽’本身，而是被‘污秽’浸染或撕裂的、某个高维存在留下的历史印记。”墨衡指着一本手抄本上模糊的星图注解，“灵能，尤其是像你这样特殊的灵能，就像一根线，既能接收清晰的信号，也能捕捉到宇宙背景辐射里的古老噪音。关键在于，如何调整你这根‘线’的接收频率，过卖有害的‘噪音’，增强有用的‘信号’。”
这个比喻让石星豁然开朗。他一直把自己当成一个被污染的容器，但现在看来，他更像是一个功能特殊但调谐失准的接收装置。
“那我该如何‘调谐’？”石星追问。
“没有现成的明书。”墨衡摇摇头，眼神中带着鼓励和一丝凝重，“这需要你对自己力量的本质有更深的理解。或许，可以从学习更古老的灵能哲学开始。现代灵能体系追求效率与控制，而古代的先知们，更注重与灵能之源的和鸣与感悟。”
他递给石星一本薄薄的、用某种兽皮封装的册子，封面上是用灵能文书写的标题——《心源秘契》。
“这是一本关于内在冥想与灵能共鸣的古老笔记，不涉及具体技法，更偏向于哲学思辨。拿去看看吧，或许能帮你更好地‘倾听’自己。”
石星郑重地接过，他能感觉到这本册子本身似乎就蕴含着一种宁静悠远的气息。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乐见这种变化。
在一次由艾拉博士亲自指导的灵能解析课上，石星在分析一个复杂的灵能干涉模型时，下意识地运用了墨衡提到的“概率云”概念，而非教科书上的标准线性叠加理论。
艾拉博士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课程结束后，她将石星留了下来。
“石星，你最近似乎对古代灵能哲学很感兴趣？”艾拉博士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但镜片后的目光却带着审视。
石星心中微微一紧，点零头：“是的，博士。我在图书馆看了一些相关的书，觉得……有些启发。”
“是墨衡管理员在指导你吗？”艾拉直接点出了名字。
“……我们只是偶尔交流。”石星谨慎地回答。
艾拉博士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词句。“墨衡是一位知识渊博的学者，他对古代灵能体系的理解，在整个星环之城也罕有人及。”她先肯定了墨衡的能力，但随即话锋一转，“但是，石星，你必须明白，古代的理论之所以被现代体系替代，是因为它们往往伴随着不确定性，甚至……危险性。尤其是对于你而言，稳定的、可控的成长路径至关重要。过于追求对‘本质’的探索，可能会让你在力量尚未稳固时，过早地触及那些你目前无法承受的领域。”
她的担忧合情合理，充满了作为项目负责饶责任福石星能感受到这份关心，但他脑海中却回荡着墨衡关于“光与影”的论述，以及自己尝试新方法时感受到的那一丝顺畅。
“我明白，博士。我会心的。”他最终只能这样回答。
艾拉博士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把握好分寸，石星。你的情况特殊，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我不希望你因为寻求捷径，而迷失在古老知识的迷雾里。”
离开教室，石星的心情有些沉重。他意识到，墨衡代表的“理解与共存”之路，与研究中心主流的“控制与对抗”理念，存在着根本性的分歧。而他，正站在这两条道路的交叉口。
选择哪一条，将决定他未来的方向，也决定着他与体内那股力量最终的关系。
与此同时，在ApmRc的内部网络中，关于石星接触古代灵能理论的评估报告优先级，被悄然调高了一级。而在他不知道的维度深处，那些源自青岩星的“古老回响”，似乎因为他近期的“调谐”尝试，而产生了更加微妙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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