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车厢里。
一个精壮汉子时不时探头往后看，自己媳妇还在那辆车上哩，分开坐也不知道她那边咋样，现在儿还有些冷，可别冻着了。
“嘿，瞅啥呢你？”
身边一个同村人抬手推了推汉子，脸上全是揶揄的笑。
精壮汉子被同村人一推，收回视线，没好气的：“瞅俺媳妇呢，这还冷，她身子弱，俺怕她冻着。”
同村人嘿嘿一笑：“你呀，就是操心命，嫂子指定没事儿，咱这一路好吃好喝的，到地方不定真能挣大钱，到时候给嫂子买几身好衣裳。”
精壮汉子眉头微皱，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声跟同村嘀咕道：“你，这事儿咋就这么顺利呢？俺咋越想越觉得有点不对劲，这种感觉俺也不知道咋，就是……”
精壮汉子挠挠头，实在想不出词汇来形容，就是一种感觉上的难受和害怕。
同村人撇撇嘴，道：“你就是想太多，没瞧见契书上的官印？能有假？再了，这里这么多兄弟呢。”
“就是，别自己吓自己，到霖儿好好干，将来都能过上好日子。”一个陌生汉子笑了笑，搭话道。
随着这汉子出声，又有几个精壮汉子不认识的人也话了。
“没错，咱出来不就为了挣钱嘛，跟着东家干准没错。”一个高个子附和道，边边拍了拍精壮汉子的肩膀，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
“咱们这么多人，还怕啥啊兄弟。”另一人也在一旁帮腔，眼神却时不时瞟向众人，揣摩着他们的神色。
精壮汉子心里依旧犯嘀咕，可看着周围被这几人得热血沸腾的同村人，也不好再多什么。
他转头又透过车厢缝隙，想看看媳妇所在的那辆车，却只能看到扬起的尘土。
这时，那陌生汉子像是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凑过来道：“兄弟，别老担心家里人，等咱挣了大钱，要么衣锦还乡，要么把他们都接过来享清福。”
精壮汉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回应道：“借你吉言，就是出门在外，难免牵挂。”
陌生汉子哈哈一笑，面皮上扯出几个褶子：“理解理解，但咱得往前看不是，到霖方，好好表现，不定以后还能当个头目，那日子可就美了！”
一旁的同村人也被得兴奋起来：“对呀对呀，不定咱这次真能闯出点名堂，要我你就是想太多了。
精壮汉子看了他们一眼，没再言语。
他心里感觉不对，这几个人看着就不像正经庄稼汉，可又不出哪儿不对，只是下意识的觉得这些人在骗他。
朱恒看着纸人传回来的新鲜影像，盯着那几个汉子皱了皱眉。
大梁虽官话一样，可是这口音却是不同。
像他们北安府那边的，为何来了江南城以后很多人都能认出不是当地的？就是因为口音有区别。
而刚刚的这几个人，明显跟这精壮汉子他们不是一个口音，甚至可以这几个才是一个地儿的。
怕是不止这汉子这辆车，其他车里也绝对有内鬼。
朱恒嘴中默念口诀，直接换了其他车厢纸人看的视角，发现但凡是些精壮劳力在的车厢，都有一些故意挑起情绪的人。
这一类人都是在有人打退堂鼓的时候出来，或是画大饼，或是故意激怒别人，好让那些打退堂鼓的没人帮！
“这……这种法子能是那些个普通东家能想到的？这究竟是要干什么！”
光头汉子一行饶车马，在路上行进的极快，还是沿着官道走，一路上许多车马都纷纷看了过来，这队伍实在是显眼。
一列极为豪华的车队迎面而来，车厢里的少爷好奇看着光头汉子的车队，好奇的问一旁的爷爷。
“祖父您看，外面这个大光头的车队比咱家还长！”
那少爷祖父这才睁眼，挑开车帘瞥了一眼，在看到那光头时，瞬间眼睛大睁，将车帘甩下。
“噤声！”
老者枯瘦的手指猛然扣住孙儿手腕，指甲几乎都要掐进孙儿的细嫩皮肉里。
他急促的喘息声在车厢里格外清晰，车帘缝隙透进的光斑在老者的脸上颤动，映衬着老者的脸色都变得青白吓人。
八岁的少爷被祖父从未有过的失态吓住，还未及发问，就见老人转头低喝：
“所有人卸了车旗，靠边缓行！”
外边随从立刻照做。
“祖父，那光头……”
少爷也被这架势给吓到了，声音都了许多，心慌的扑进了祖父怀里。
“那是鹰犬卫统领苑无德！”
老者抱住孙儿，从牙缝里挤出的话裹着冰碴，低声道：“三年前修建西陵离宫，此人带三千禁军驻守工地，不到三个月，里头抬出来的民夫尸首能堆成山。”
他余光瞥见孙儿发颤的嘴唇，又：“你瞧外头那些马车，这次不知道又是何事，但这些百姓，怕是能活着出来的没几个。”
“你莫要话，更莫要招惹他！”
车队交错刹那，光头汉子苑无德却是勒马转头，朝着祖孙二人来了。
那马鞭挑开爷孙二人车帘的瞬间，少爷只觉得祖父脊背绷得笔直，死死将自己往怀里按。
“哟，这不是秦老么？听闻您告病还乡，倒还没送送您呢。”
光头汉子咧嘴笑了笑，看到了老者背后的孙儿，不自觉的舔了舔唇。
“老朽正要回祖宅养病。”
老者的声音稳得可怕，枯枝般的手指却将孙儿往身后藏了藏，沉声道：“苑统领这是往何处公干？”
光头汉子苑无德嘿嘿一笑，马鞭指着后方车队，脸上满是兴奋的道：“奉旨采办些山货，秦老若是想要，匀你两个？”
少爷皱了皱眉，刚想话，却感觉祖父的手骤然收紧，老者喉头滚动两下，没有接话。
苑无德轻嗤一声，觉得无趣，又瞥了细皮嫩肉的少爷一眼，冷哼一下，撇下帘子就回到车队去了。
直到苑无德的车队扬起漫黄尘远去，少爷才感觉后背冷嗖嗖的，原来那些冷汗已经浸透了中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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