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在椅子上，双手抱在胸前，死死盯着我看。
我低着头，等着她问我。
这时她叹息一声，打开了抽屉。
“晚上12之前你拿上行李从这里离开，这是你的身份证。”
她从抽屉里面拿出一个信封丢到桌子上。
我以为她是开玩笑的，抬头朝桌面看去，真是一个信封。
此时眼前的信封就像三年前学校开除我的处罚通告一样。
猛然一刀扎在我心里。
我只是和马赤手空拳地打闹，没想到学校真的把我开除了。
就像现在，只是同领导理论几句又要被开除。
从车间走过来的路上，我想了很多种开场白，甚至想到雪姐会夸我认真负责。
她上午还待我如亲弟弟一般，此时的反转让人猝不及防。
“我哪里做错了，为什么要让我走？”
我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或许她只是想给我一点颜色看看。
我接受不了这个结果，实在不行我就认个错，想必她不会真把我赶走。
毕竟交了介绍费进来的。
“对于现在的你来，对错重要吗？”
她从桌上一个金属烟盒里，拿了一根细长的香烟抽起来。
“对错肯定重要，明明是王婷刁难赵楠，为什么。”
我话还没有完，就被打断了。
“真好笑，为什么，为什么，你是什么身份，在这里为什么，你怎么不问问自己凭什么。”
她的表情似笑非笑，吐出的烟圈中充满了蔑视。
我在村里和谁吵架都没输过，从到大都是。
没想到她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我竟然没法接。
我没有作声，只得低着头哑在原地。
不知道刚才面对谢主管的那股豪横劲去哪里了。
“你凭什么觉得你是对的，你又凭什么觉得我让你离开必须得给你一个法，你以为这里是你们那乡旮旯，什么都由你做主？你以为你是谁。”
她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吼道。
她强硬的措辞，瞬间打破了我的心理防线。
我甚至觉得她的话是对的。
看她愤怒的表情，好像当真了，不是要我一个态度那么简单。
我开始慌了，如果现在离开这里我能去哪儿。
弟弟还有两个月就要去大学报名，妈妈身体又不好。
现在失去经济来源，弟弟开学的报名费怎么办。
如果弟弟不读书，我妈肯定会气得喝农药。
我脑袋一片混乱，不敢再想下去。
“雪姐，能不能再给次机会。我一定好好上班，服从一切安排。”
我忏悔着刚才的冲动，从铁栅栏回来跪在神龛下都没有给我妈道歉。
“呵呵，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不送。”
她掐灭手中的香烟，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插在口袋走到窗边。
我看着她的背影想骂几句解解恨，却不知道面对这些文化人，我又能骂些什么。
犹豫几秒钟，我拿起信封走了出去。
“砰”的一声，我用力把门关上。
我也只能用此来表达内心的不满。
此时我才意识到，卖部的老板娘，村长的傻儿子，他们算是我遇到比较讲良心的人了。
我一刻也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
跑回宿舍收拾完东西，急急忙忙就下楼了。
走到厂区大门口，两个门都关着。
我放下手上的桶子敲了一下窗户。
“干嘛去？”
一个中年保安推开窗户伸出头问道。
“不干了。”
这三字我得很重，不干了，你们就掐不了我脖子，不干了，我就无所畏惧。
“你的放行条呢？”
他像盯贼一样盯着我手上的行李
“没樱”
我强压怒火甩了一句。
我哪里知道什么放行条，听都没听过。
保安听到我没有放行条，表情瞬间变得神气。
“那好办，等你有了放行条再出去。”
他拉长着话的腔调，好像觉得是个人都能压我一头。
不让我干，我倒还能理解，毕竟你的工厂，不管怎样对我，我都得忍着。
不让我走，这倒稀奇了。
正愁一肚子火没有地方发泄。
我一脚踢在铁门上，砰的一声，铁门歪出一道口子。
“他妈的，你找死啊。”
两个保安从保安室冲了出来，每人手里拿着一根黑色棍子。
一个大约40岁，一个20出头。
看他们手里拿着棍子，我放下手中的席子和背包。
从角落拿起一根拖把，用膝盖一分为二。
“他妈的，敢在这里闹事？今不赔钱，你别想走。”
“老子如果不赔钱呢。”
我只是不打女人，并不是不敢打人。
此时我的愤怒值已经到达顶峰。
光脚不怕你穿鞋的，我准备把所有的气全撒在这件事上。
“快，给杨哥打电话，有人闹事。”
中年保安看着我把锋利的拖把头对着他，退后两步对旁边的保安道。
保安马上冲进保安室。
“让他走。”
雪姐站在一楼楼梯口喊道。
刚好这时也到了吃饭时间。
很多员工从楼上下来了，我估计她是怕闹下去对公司的影响不好。
中年保安回头看到是雪姐，不甘心地把门打开。
我把棍子丢在地上，拿着行李走了出去。
我刚走到大门口，胖子追了出来。
“月哥，怎么回事，你怎么不干了？”
胖子大口大口喘气，看样子刚从三楼跑下来。
“不想干了呗，还有怎么回事。”
走出厂门口，我的内心平静了很多。
没有刚才在雪姐面前的那种忐忑。
“是不是因为今在车间吵架，然后领导护犊子？”
胖子递了一支烟给我。
“别提了，心烦。”
后悔肯定是有的，我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如果再来一次的话，我一定不会管这事，好好上自己的班。
“月哥，今晚上我不加班，明休息，我先给你找个住的地方。今刚好开工资，带你去放松一下，然后介绍我大哥给你认识，他路子广， 我让他给你找份工作。”
胖子得像真的一样。
我迟疑一下，其实放不放松不重要，重要的是工作。
当然，放松不重要，不代表不需要。
他提着我的行李，把我带到商业街一家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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