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紫宸殿的盘龙金柱旁，指尖轻叩着冰冷的玉石栏杆。殿外夜雨如织，将整座皇城笼罩在朦胧的水汽中，恰如这朝堂之上盘根错节的迷雾。案几上堆叠的密报散发着墨香与血腥气交织的诡异味道，最上方那份火漆封口的卷宗，正是夜无影今夜呈上来的江南盐税案实录。
陛下，暗影卫已核实，江南盐道三年来共亏空官银七百六十万两。夜无影单膝跪地，玄色夜行衣上还沾着未干的雨水，青铜面具反射着殿内摇曳的烛火，涉及大官员一百三十七人，其中三品以上者九人。
我没有立刻翻阅卷宗，目光投向窗外被雨水冲刷的琉璃瓦。檐角铁马在风中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亡魂的呜咽。自登基以来，我深知吏治腐败如同附骨之疽，寻常律法难以根治。于是我给了夜无影一把不受法典约束的刀，让他成为行走在黑暗中的判官。
都查清楚了？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冷冽。
夜无影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从盐运使王克明到各州盐铁司，形成完整利益链条。暗影卫已控制核心人证，抄没家产折合白银三百二十万两，其余赃款流向...他顿了顿，部分通过九域商会洗白。
听到九域商会四个字时，我握着玉圭的指节微微收紧。卷宗最末那几张纸，详细记录着凤清羽旗下商号如何利用漕运之便，将赃银转化为合法贸易收入。那些看似寻常的丝绸、瓷器交易记录背后，隐藏着令人心惊的利益输送网络。
凤清羽...我低声念出这个名字，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慵懒地斜倚在梨花树下的红衣女子。她有着猫系独有的狡黠与傲娇，却在微服私访时，为身中瘴气的我亲手熬制汤药。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杏眼，此刻却与卷宗上冰冷的数字重叠在一起。
夜无影似乎察觉到我的迟疑，补充道：九域商会共为盐道提供洗钱服务二十五次，获利分成三成。商会账房先生已招认，所有交易均由凤清羽亲批。他停顿片刻，面具下的呼吸依旧平稳，暗影卫已布控，随时可以拘传。
殿内陷入死寂，只有烛火偶尔爆出的噼啪声。我想起三个月前在江南水乡，凤清羽撑着油纸伞站在桥头，笑言商人逐利，帝王逐鹿，本就是殊途同归。当时只当是戏言，如今看来竟是诛心之论。
墨尘怎么？我转而问道。
丞相认为应当彻查。夜无影呈上另一份奏折，法不阿贵，绳不挠曲，此乃新朝立足之本狐系谋士的字迹工整秀丽，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仿佛能看见墨尘抚着胡须，眼神锐利如鹰的模样。
指尖划过卷宗上凤清羽的花押，那枚形似飞鸟的印记曾让我觉得别致有趣。而今看来，这飞鸟早已羽翼丰满，将利爪伸向了我精心构建的帝国根基。盐税乃国之命脉，江南又是富庶之地，七百六十万两白银足以装备三个整编军团，足够让萧战的铁骑踏破北境防线。
陛下，夜无影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暗影卫发现，除盐税外，九域商会还涉及漕运、矿产等多项灰色交易。其触手已遍及七州二十三郡。
我终于翻开卷宗，里面夹着几张素描画像。盐运使王克明在狱中自尽时扭曲的面容，账房先生颤抖着按手印的枯瘦手指，还有凤清羽在商会庆典上接受朝拜的场景——她穿着金线绣成的云锦罗裙，头戴南海珠冠，俨然一副一方诸侯的派头。
冷月心的眼可曾察觉？
回陛下，冷月心大人，九域商会的账目极其隐秘，所有交易都通过暗语和密信进校若非此次盐道内讧，恐怕...
恐怕我们至今还被蒙在鼓里。我合上卷宗，起身走到巨大的九域舆图前。江南的位置被朱砂笔重重圈出，那里既是苏轻烟传播仁心的地方，也是滋生贪腐的温床。兔系医仙的温柔与猫系商贾的狡黠，在同一片土地上演绎着截然不同的故事。
传朕旨意。我缓缓道，指尖点在舆图上的建康城，命雷啸率五千禁军南下，接管江南盐道所有事务。狼系将军的铁血手段，最适合对付这些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 暗影卫继续深挖，所有涉案人员，无论职位高低，一律收监待审。我的声音逐渐转冷，至于九域商会...目光掠过舆图上代表商会总部的标记，那里距离苏轻烟的医馆不过三条街，暂时按兵不动，密切监视。
夜无影抬头，面具后的目光似乎闪过一丝诧异，但终究没有多问：遵旨。
你下去吧。我挥手示意，看着他如同融入黑暗般悄无声息地退出大殿。蛮牛不知何时出现在角落，憨厚的脸上带着担忧：陛下，夜深了，该歇息了。
我没有回答，只是重新拿起那份卷宗。凤清羽的花押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让我想起她曾半开玩笑的：凌苍，你信不信，终有一我会让九域商会的旗帜插遍你的帝国。当时我大笑置之，如今却笑不出来。
转身走向偏殿时，案几上的密报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其中一张飘落在地，正是苏轻烟医疗队在西漠行医的画像。兔系医仙跪在沙丘上，为一个孩童包扎伤口，阳光洒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我弯腰拾起画像，指尖拂过苏轻烟温柔的眉眼。同一个江南，有人以医者仁心播撒希望，有人以商贾之术侵蚀根基。这或许就是我必须面对的下——光明与阴影并存，温暖与冷酷交织。
蛮牛，我将画像仔细收好，备车，去牢。
雨还在下，冲刷着紫宸殿的琉璃瓦，也冲刷着我心中最后一丝犹豫。凤清羽也好，任何人也罢，敢触碰帝国的根基，就要承受雷霆之怒。铁血帝王的刀刃，既斩外敌，亦除内患。
当夜，皇城牢最深处的灯火亮了一夜。没有人知道皇帝与那位盐运使谈了什么，只看到次日清晨，蛮牛端着一盆血水出来，脸色凝重如铁。而暗影卫的密探们，则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开始在九域各地展开更为密集的行动。
江南的雨，似乎永远也下不完。而我知道，这场由暗影掀起的反腐风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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