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紫宸殿的琉璃瓦染上一层不祥的殷红。我站在丹陛之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玄铁令牌，九域舆图在案上摊开，代表西漠的朱砂标记正被墨尘新添的红点层层包围。殿外忽然传来檐角铁马急促的碰撞声，不是风动。
陛下，金吾卫统领求见！内侍尖细的嗓音带着颤音。我抬眼时，雷啸已提着染血的头盔闯了进来，狼系将领标志性的虬髯上还挂着碎肉：西漠余孽混进城了！话音未落，整座宫殿突然剧烈震颤，西南角的偏殿轰然坍塌，腾起的烟尘中传来金铁交鸣之声。
保护陛下！蛮牛如铁塔般挡在我身前，玄甲上狰狞的兽首吞口在火光中泛着冷光。我推开他宽厚的肩膀，狮王血脉中属于战场的兴奋正在血管里奔涌：慌什么。目光扫过案头密报——三日前苏轻烟送来的信笺上，那枚用银针刺出的毒蛇标记此刻正泛着诡异的银光。
墨尘，调禁军封锁皇城。我拔出腰间剑，玄铁剑身嗡鸣着震颤出淡青色光晕，雷啸，带人清剿外围。余光瞥见阴影中一闪而过的青铜面具，那道纤细却挺拔的身影正无声无息地贴近廊柱，宛如蓄势待发的黑豹。
凌夜。我轻声唤道。
阴影中的人顿了顿，青铜面具下传出沉闷的回应：
跟我来。裂穹剑划破空气的锐响中，我已踏出紫宸殿。身后传来整齐划一的甲叶碰撞声，蛮牛带领的玄甲卫如潮水般涌来，却被我抬手制止：你们守好殿门。转身时，凌夜已如影随形地出现在我身侧，腰间两柄短刃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这是我们兄弟二融一次并肩站在同一阵线。七年前断魂崖上那个雨夜，他穿着湿透的玄衣跪在我面前，发间还沾着母亲墓前的湿泥。那时他眼中翻涌的恨意几乎要将我吞噬，而现在，这双眼睛透过青铜面具的眼孔，映出的是与我如出一辙的冷冽杀意。
左路有七个。凌夜忽然开口，声音比三日前在密道中更加清晰，右路弓箭手埋伏在鸱吻上。他手腕轻转，两柄短刃脱手而出，如两道流星射向黑暗。惨叫声未落，我已提剑冲入西南角的废墟，裂穹剑卷起的气浪将断梁碎石震得四散飞溅。
正面袭来的刀光带着西漠特有的弯刀弧度，我旋身避开时，凌夜的短刃恰好从那人咽喉穿出。温热的血溅在我手背，而他已如鬼魅般闪到下一个目标身后，青铜面具在火光中划出诡异的弧线。这就是我们与生俱来的默契，无需言语，我的剑风扬起时，他总能找到最精准的刺杀角度；他的短刃破空时，我的裂穹剑定会为他撕开防御缺口。
是鬼面书生的人！看清领头者脸上那张惨白的人皮面具时，我剑锋陡然加速。这个白切黑的伪君子，终于不再满足于朝堂上的唇枪舌剑。裂穹剑与对方长刀碰撞的瞬间，我借势腾空而起，狮王威压如实质般砸向四周，震得围攻者纷纷后退。
凌苍！纳命来！鬼面书生袖中飞出数枚淬毒的银针，角度刁钻至极。我正欲格挡，却见一道黑影如闪电般掠过，凌夜用青铜面具硬生生挡下毒针，金属碰撞声刺耳欲聋。面具上顿时出现数道细密的裂痕，其中一枚银针擦着他耳畔飞过，在廊柱上蚀出铜钱大的黑洞。
找死！我怒喝着踏碎地砖，裂穹剑带着龙吟般的啸声直劈鬼面书生面门。他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不顾防御，慌忙后退时，凌夜的短刃已毒蛇般缠上他的手腕。青铜面具后的眼睛第一次露出惊惶，这个自诩算无遗策的谋士，终于明白暗影与狮王联手的真正可怕。
两柄短刃交叉锁住鬼面书生的咽喉，凌夜的手臂在微微颤抖。我按住他的肩膀，感受到他掌心因用力而暴起的青筋。月光透过青铜面具的裂痕，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双总是覆着寒冰的眸子里，此刻竟燃起了与我同源的火焰。
杀了他。我轻声。
短刃划破皮肉的声音在寂静的宫殿中格外清晰。鬼面书生到死都瞪大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会殒命于两个不该联手的人手郑凌夜缓缓收回短刃，青铜面具转向我时，裂痕中渗出的血珠恰好落在我手背上，温热得如同七年前断魂崖上的那场雨。
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这声称呼像一把钥匙，猝然打开了我记忆深处尘封的闸门——十五岁那年冬猎，他非要跟着我进入黑森林，结果被雪豹抓伤了胳膊，也是这样咬着牙，在我为他包扎时低声喊着。
远处传来禁军整齐的脚步声，墨尘带着人正有条不紊地清剿残余叛党。我抬手，第一次主动摘下凌夜脸上的青铜面具，那张与我有七分相似的脸上，旧疤与新伤纵横交错，却在眉眼间透着与我如出一辙的坚毅。
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暗影。我抹去他脸颊上的血污，裂穹剑在月光下映出我们并肩而立的身影，你是我凌苍的弟弟，是这九域未来的王弟。
凌夜的睫毛剧烈颤抖着，一滴滚烫的液体落在我手背上。这不是血，我想。当雷啸带着人冲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铁血帝王与他的暗影杀手并肩站在废墟之中，手中的兵器还滴着血，却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失而复得的星光。
蛮牛粗声粗气地嚷嚷着要给我们包扎伤口，却被我笑着推开。殿外的夜空中，两颗星辰正遥相辉映，一颗如狮王般璀璨夺目，一颗如夜狼般沉静坚韧。我知道，从今夜起，双星降世，一统九域的预言，不再只是刻在龟甲上的古老文字。
凌夜将青铜面具掷入燃烧的废墟，火光中，我仿佛看到两个少年在雪地里追逐打闹的身影。原来有些羁绊，从来不曾断裂，只是需要一场共同的血战，才能熔铸成真正坚不可摧的兄弟之情。
走吧，去看看苏轻烟那边怎么样了。我拍了拍凌夜的肩膀，感受到他身体瞬间的僵硬，随即放松下来，用同样的力道回拍了我一下。
这或许就是命运最奇妙的安排——曾经兵戎相见的兄弟，终将在血与火的洗礼中，成为彼此最锋利的剑，最坚固的盾。当裂穹剑的光芒与暗影双刃的幽蓝交织，这九域大地，终将迎来属于双星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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