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惨白的灯光下，赵云笙独自瘫坐在椅子上，像一艘刚刚经历完狂风骤雨、勉强驶回港口的船。
他需要咖啡，需要更强烈的刺激来维持这具几乎要散架的身体的运转。
撑着桌子站起身，脚步略显虚浮地走向角落的咖啡机。
就在他端着那杯滚烫、苦涩的液体转身时，目光无意间扫过刚才助理陈匆忙送来、被他随手搁在会议长桌另一赌那份文件——
星辉地产滨河综合体项目最终评审团的确认名单。
先前只顾着主导会议，他甚至没来得及翻开看一眼。
一种不清道不明的预感，像冰冷的蛇，倏地缠上心脏。
他放下咖啡杯，走过去，拿起那份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文件。
纸张很薄，却莫名沉重。
他深吸一口气，翻开了封面。
目光自上而下，快速掠过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头衔与姓名——星辉总部高管、业内知名专家、政府规划部门代表……
然后，他的视线猛地定格在名单末尾，那个最新添加的、墨迹似乎都格外清晰的评审委员姓名上。
——李言之。
李氏集团财务总监、战略投资部负责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骤然凝固。
赵云笙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像是被瞬间抽空，又在下一秒疯狂倒涌回大脑，冲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他死死盯着那三个字，仿佛要将纸张灼穿。
李言之？！
他怎么会出现在星辉的评审团里？！
星辉地产虽是李氏集团旗下子公司，但向来以运营独立着称。
集团总部，尤其是核心的战略投资部，何时会对这种量级的项目产生兴趣，甚至直接派人介入评审？！
无数的疑问和巨大的震惊如同冰雹般砸下。
是巧合？不可能。
在波谲云诡的商海里摸爬滚打多年，他早已不信这种真的词汇。
是冲着他来的？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炸响。
是了，只能是这个原因。
在他刚刚斩断情丝，试图将所有精力投入事业重整旗鼓的时候，在他职业生涯至关重要的节点上，李言之竟然以这样一种方式，如此精准、如此强势地，再次介入他的世界？！
不是以旧情饶身份，而是以评审官、以可能决定他项目生死的资方代表的身份！
一股混杂着被窥视的寒意、被介入的愤怒、以及某种更深层的、被如此方式“纪念”着的尖锐刺痛感，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他扶着桌沿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泛白，指尖几乎要嵌进坚硬的木质里。
他想起两周前那次仓促的“会面”，想起李言之那看似平静实则步步紧逼的眼神……
他把私人感情带到了专业领域？！
他要用这种方式，来宣示他的存在？来报复他赵云笙的“不识抬举”？
还是……另有所图？
赵云笙的胸膛剧烈起伏，眼底因疲惫而布满的红血丝此刻被一种尖锐的冷厉所取代。
他感觉自己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退路已断，唯有迎战。
他猛地合上文件夹，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在空寂的会议室里回荡。
李言之，你选择用这种方式出现在我面前。
那么，就如你所愿。
赵云笙抬起头，望向窗外江市璀璨却冰冷的夜景，玻璃上映出他苍白却坚毅如铁的侧脸。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所有的恍惚、所有的脆弱都被强行焚毁，只剩下属于战士的、冰冷而炽烈的火焰。
感情用事，已经让他栽了足够狠的跟头。
如今，在这个由规则、数据和实力话的战场上，他绝不会再退让分毫！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助理陈的电话，声音冷静得听不出丝毫波澜，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度：
“陈，通知下去，明早上七点，团队核心成员提前三时到公司集合。”
“另外，把我们准备好的、关于滨河项目与李氏集团现有商业地产模式差异化竞争的补充分析报告，立刻调出来。我要在半时内看到。”
“还有，联系一下和我们合作过的、最顶尖的视觉传达团队，我需要他们连夜赶制一份更具冲击力的项目展示短片，预算不限。”
“……”
他一条条指令下达，思维缜密，反应迅速，仿佛刚才那个瞬间的震惊和失控从未发生过。
挂断电话，他将杯中已经微凉的咖啡一饮而尽。
极致的苦涩在口腔中蔓延，却让他的头脑异常清醒。
他回到白板前，拿起一支新的红色马克笔，在原本密密麻麻的图表旁，用力划下了一个醒目的、带着决绝意味的叉，然后在一旁，重新开始书写、勾勒。
这一次，他的笔触更加沉稳，也更加锐利。
他知道，明的评审会，不再仅仅是一场商业较量。
那是他的尊严之战，是他的立足之战，是他向所有人——
也包括那个坐在评审席上的男人——证明，他赵云笙，即使折翼，也能浴火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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