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第一次公开宣讲
方貌带着他那二十来个半路出家的“教导队”学员，在州学旁边那院里，关起门来鼓捣了十来。不是听方腊来讲“大义”，就是听老兵讲“血泪史”，再不就是几个秀才摇头晃脑地分析“朝廷咋个腐败法”。这帮人，从起初的大眼瞪眼、哈欠连，到后来，居然也能磕磕巴巴地把“为啥要跟着方总管干”、“策府比赵宋好在哪里”这些道理，出个一二三来了。
虽这道理讲得还有点干巴，有时候急了还带出几句家乡的粗话，可好歹是那么个意思了。方腊抽空去听了一次，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老是闭门造车不行，是骡子是马，得拉出去遛遛。他拍板决定：搞一次公开宣讲！就在睦州城里最热闹的市集口，让老百姓都来听听，看看反响如何。
消息一传开，睦州城就跟开了锅的滚水似的，一下子热闹了起来。老百姓们听这新鲜事儿，好奇得不得了。啥？还有人不唱戏不书，专门站大街上给人“讲道理”？讲的还是“为啥要反朝廷”？这可是破荒头一遭！有那胆大的，摩拳擦掌准备去看热闹；有那谨慎的，心里直打鼓，可又按捺不住好奇，打算远远瞅一眼；还有些地主士绅安插的眼线，也混在人群里，想听听这帮“反贼”到底要放什么屁。
宣讲的日子，选了个秋高气爽的大晴。市集口早就搭起了一个半人高的土台子，上面摆了一张桌子，插着一面“策府教导队”的旗子。台子下面，黑压压地挤满了人，男女老少，伸长了脖子，嗡文议论声能把屋顶掀开。
“来了来了！快看！”不知谁喊了一嗓子。人群骚动起来，只见方貌穿着一身干净的青布长衫，带着十几个同样收拾得利利索索的教导队员，走上了台子。队员们到底还是紧张，一个个脸绷得紧紧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底下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不少，几千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台上。
方貌走到台前，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人头，心里也是怦怦直跳，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扯开嗓子喊道：“睦州的父老乡亲们！兄弟姐妹们！大家静一静！静一静！”
连喊了几声，场下才渐渐安静下来。方貌接着喊，声音洪亮，带着点土腔，但格外有劲儿：“今，咱们策府教导队，在这儿，不是升堂问案，也不是唱大戏！就是想跟大家伙儿，像拉家常一样，唠唠嗑！唠唠咱们为啥要占了这睦州城！唠唠咱们策府，到底想干啥！”
开场白挺简单，没啥文绉绉的词儿，老百姓觉得挺新鲜，都竖着耳朵听。
第一个上台的是个黑脸膛的老兵，叫赵铁柱，是教导队里学得最卖力的一个。他走到台前，有点拘谨地搓着手，开口嗓门却很大：“老少爷们儿！俺叫赵铁柱，原先是帮源洞挖矿的！俺来，俺为啥要跟着方总管干！”
他指着自己脸上的一道疤：“大家瞅瞅！这道疤，是官府的监工拿鞭子抽的！就为俺累晕了，少背了一篓矿石！” 他又伸出满是老茧的手：“俺这手，挖矿挖得变了形！可俺得了啥？吃不饱，穿不暖，还得交这税那捐！俺爹娘就是活活累死、饿死的！”
底下一片寂静，很多穷苦人感同身受，眼神里有了共鸣。
赵铁柱越越激动，挥舞着拳头：“可自打跟了方总管，咱们打下了睦州！方总管了，要‘均田免赋’！俺现在，不当矿奴了，是策府的兵！吃得上饱饭了！咱们还要把田分给像俺一样的穷苦人！大家，这样的头领，该不该跟？这样的日子，该不该争？”
“该！” 台下不少年轻人激动地喊了起来。
接着上台的是个姓王的落魄秀才，他话就文雅些，但也在努力大白话：“乡亲们，赵宋朝廷，无道啊！皇上只知道在汴京享乐，修什么劳民伤财的‘艮岳’！蔡京、童贯这些奸臣，把持朝政，贪赃枉法！咱们东南的‘花石纲’，逼得多少人家破人亡？他们何时管过咱们老百姓的死活？”
他顿了一下，加重语气：“而咱们方总管，起于微末，深知民间疾苦！他占睦州，非为私利，实为解民倒悬！均田亩，是为耕者有其田；免赋税，是为民休养生息！此乃顺应人之举！咱们策府，才是真心为百姓的！”
这话到了一些读过点书、对朝廷不满的人心坎里。
然后，教导队员们轮流上台，有的讲自己亲眼所见官军如何欺压百姓，有的讲方腊军纪如何严明、不扰民，还有的描绘“均田”后的美好光景。他们讲得可能不够流畅，有时还卡壳，但那份真诚和带着泥土气息的道理，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能打动人。
台下的人群，反应越来越热烈。听到伤心处，有人抹眼泪；听到愤怒处，有人咬牙切齿；听到策府的政令时，有人声叫好。原先那些抱着看热闹心态的人，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当然，也有不和谐的声音。人群里，一个穿着绸衫、像是大户人家管事的家伙，阴阳怪气地高声问道：“得好听！谁知道是不是糊弄饶？等你们站稳了脚跟，还不是一样横征暴敛？这下，哪有不吃腥的猫？”
场面顿时一静。方貌心里一紧，正要开口。台下人群里，一个刚分到田的老农猛地站出来，指着那管事骂道：“李老三！你放屁！方总管话算话！俺家刚分到了田，地契都按了手印了！你们东家以前盘剥俺们的时候，咋不这话？”
又有一个妇人喊道：“就是！策府的兵爷，在街上买东西都给钱！比以前那些兵痞强多了！”
那管事被怼得面红耳赤，灰溜溜地钻出人群跑了。这下，反倒更坚定了不少老百姓对策府的信任。
宣讲进行了大半个时辰，效果出奇的好。结束时，方貌再次走到台前，大声：“乡亲们！策府好不好，不是靠嘴的，是靠做的！大家睁大眼睛看！看咱们是不是真的均田免赋！看咱们的军队是不是真的秋毫无犯！愿意跟着咱们一起过好日子的，我们欢迎！有啥冤屈的，来州府衙门申诉，方总管给你们做主！”
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许多老百姓围着台子不愿散去，七嘴八舌地问着各种问题，教导队员们耐心地解答着。这次公开宣讲，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睦州百姓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策府的纲领和形象，第一次如此清晰、直接地传播开来。虽然前路依然艰难，但这第一次尝试，无疑为策府争取民心，开了一个好头。思想的种子，一旦播下，就会在合适的土壤里，悄悄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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