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正阳捧着那仿佛带着灼人温度的绣球，一时进退维谷。周围的目光如同针扎，羡慕、嫉妒、好奇，种种情绪交织。还没等他理清这荒谬的局面，几个衣着体面的厮已挤开人群，来到他面前，为首一人恭敬却不失强硬地躬身道：“这位公子，我家老爷有请，还请公子随我们上楼一叙。”
沈正阳与身旁的南宫浩对视一眼，南宫浩眼中带着几分戏谑和看好戏的神情。沈正阳无奈，只得在一众啬“簇拥”下，与南宫浩一同上了那装饰华丽的绣楼。
楼上雅间，一位身着锦袍、面容富态的中年男子早已等候在此，正是马员外。他见沈正阳虽衣着普通，但气度沉稳，目光清明，不似寻常百姓，心中先有了几分满意，再看他手中那碍眼的绣球，更是笑容满面。
“友不必惊慌，老夫姓马，乃是女招亲的主家。”马员外呵呵笑着，示意沈正阳坐下，“友能接连两次接中绣球，此乃意，意不可违啊！”
沈正阳连忙放下绣球，拱手解释道：“马员外明鉴，在下沈青，方才只是与友人路过楼下，实属无心之失，绝非有意冒犯姐，此事实在是误会，万万当不得真。”
“诶~友何必推辞？”马员外摆手打断他，语气热络，“老夫虽非富可敌国，但家中薄产，也保友与女一生吃穿不愁。老夫就这一个独女，百年之后，这偌大家业，不都是你们的？只要友待女好，一切好！” 他越看越觉得这年轻人顺眼，比下面那些翘首以盼的纨绔子弟强多了。
“马员外，非是在下不愿，实在是……”沈正阳还想解释，马员外却神秘地压低声音道：“友有所不知，老夫早已请高人算过，今日乃赐吉日，绣球抛出，能接连两次落于一人之怀者，必是女命定夫婿！此乃作之合，友切莫推辞啊！”
正在沈正阳哭笑不得，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屏风后环佩轻响，一位身着大红嫁衣，虽蒙着盖头，但身段窈窕、气质温婉的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出。想来这便是马姐了。她虽未露真容，但那娉婷之姿已让人心生好福
恰在此时，马姐似乎因紧张，纤纤玉手微颤，那红色的盖头竟滑落了一角，露出半张芙蓉秀面。只见她眉如远山，目似秋水，肌肤胜雪，唇不点而朱，当真是清丽难言，我见犹怜。沈正阳猝不及防看到这般容颜，也不由得怔了一瞬，心中暗赞：“好一个俊俏的姑娘！” 原本坚决推辞的心思，竟因这惊鸿一瞥而动摇了几分。或许……意当真如此？
他正愣神间，楼下却传来一阵嚣张的喧哗，一个明显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衣着华丽的年轻公子，带着几个恶仆，蛮横地推开人群，冲上楼来，人未至，声先到：
“等等！马伯父！这抛绣球招亲，本少爷还没到场，怎能算数？不作数！重来！必须重来！”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西安城中有名的纨绔，首富高半城之子——高秋。他仗着家财万贯，早年与明朝户部侍郎有些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横行乡里，青鸾军入主西安后，其父高半城迅速转向，捐献了大量钱粮物资，与新政权搭上了关系，这高秋便又故态复萌，甚至变本加厉。
高秋冲上楼，一眼就看到了沈正阳和他身旁的绣球，又瞥见露出了半张俏脸的马姐，眼中淫邪之光一闪，指着沈正阳对马员外嚷道：“马伯父，你这么做可不地道！在西安城，没我高秋发话，你就敢把我的‘妾室’许给这个穷酸子？这绣球不算，重抛！”
他转头又恶狠狠地瞪着沈正阳，唾沫横飞：“子！识相点赶紧滚蛋！惹急了本少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告诉你，沈部长可是我兄弟！知道沈部长是谁吗？出来吓死你！那可是青鸾军里的大人物。怕了吧？乖乖滚蛋，别坏本少爷好事，听话，到时候少爷我心情好，赏你杯喜酒喝！”
沈正阳原本因马姐容貌而产生的一丝动摇，瞬间被这纨绔子弟的嚣张气焰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冷意。他面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玩味，反问道：“沈部长？哪个沈部长？”
“还哪个？”高秋见他“不识抬举”，气得跳脚，“了你也不认识！就是青鸾军的沈部长！赶紧滚！”
“我若是不让呢？”沈正阳语气依旧平淡。
“不让？妈的！给脸不要脸！来人！给我打！打到他让为止！”高秋气急败坏地挥手。
他身后两名膀大腰圆的恶仆应声扑上。然而，沈正阳虽是文人出身，但多年军旅，又得沈正阳暗中锻炼，身手岂是这等家奴可比？只见他身形微动，侧身避开一拳，同时脚下巧妙一绊，顺手一带，“砰砰”两声，两个恶仆便以狗吃屎的姿势摔趴在地，呻吟着一时爬不起来。
高秋见状，又惊又怒，脸上挂不住，竟然从怀中摸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狞叫着朝沈正阳当胸刺来：“找死！”
事起突然，距离又近！眼看匕首就要及身，一旁一直静观其变的马姐马溪月，不知哪来的勇气，惊呼一声：“心！”竟猛地将沈正阳往旁边一推！
“嗤啦——”匕首险险擦着马溪月的胳膊划过，衣袖破裂，雪白的肌肤上瞬间出现一道血痕，鲜血汩汩而出。
沈正阳被推得一个趔趄，回头正看到马溪月受伤，心中又惊又怒，连忙上前想去扶她。就在他分神的这一刹那，那高秋见一击不中，恼羞成怒，竟再次举起匕首，朝着沈正阳毫无防备的后心狠狠刺下！
“心背后！”这次出声的是南宫浩！她眼见情势危急，来不及多想，猛地合身扑上，从背后紧紧抱住沈正阳，想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住这一刀！
“噗——！”
利刃入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匕首深深地刺入了南宫浩的肩背之处，她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软软地伏在沈正阳背上，鲜血迅速染红了月白色的男装。
接连两位女子为自己受伤，尤其是南宫浩这舍身一挡，彻底点燃了沈正阳心中的怒火！他眼中寒光暴涨，杀气凛然，反手扶住软倒的南宫浩，另一只手已迅疾地摸向腰间，就要拔出藏在袍内的燧发短铳！
“住手！”
“拿下！”
几乎是同时，楼下传来几声暴喝！数名身着普通百姓服饰，但动作矫健、眼神锐利的汉子如同猎豹般冲上楼来，三下五除二便将高秋及其恶仆死死按倒在地，动弹不得。正是暗中护卫沈正阳的警卫人员，他们一直密切关注，见动上炼子，立刻现身控制局面。
高秋被死死按在地上，犹自不服，挣扎着大喊：“放开我！你们敢动我？快去请沈部长！快去叫我爹！”
沈正阳此刻已顾不上他，急忙查看南宫浩和马溪月的伤势。马溪月胳膊上是皮外伤，虽流血吓全无大碍。南宫浩则伤在肩背，匕首入肉颇深，血流不止，人已因剧痛和失血有些意识模糊。沈正阳心中揪紧，立刻下令：“快！找最好的金疮药！扶两位到里面休息，心照料！”
处理完伤员，沈正阳胸中的怒火并未平息，反而因高秋那句“沈部长是我兄弟”而更加冰冷。他倒要看看，这个“沈部长”究竟是何方神圣！
不多时，一个穿着青鸾军中级文官服饰、身材微胖、面色惶急的中年人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嘴里还嚷嚷着：“怎么回事？谁那么大胆子敢……” 来人正是沈星，沈正阳的本家二叔，靠着这层关系在后勤部门混了个闲职部长。
他刚上楼，一眼就看到了面沉如水、负手而立的沈正阳，到了嘴边的官腔瞬间卡住，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如同见了鬼一般，转身就想溜走。
“回来！”沈正阳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冰锥刺入沈星的耳膜。
沈星浑身一僵，脚步再也迈不动。他哭丧着脸，转过身，对着还在叫嚣“沈部长快救我”的高秋狠狠踹了一脚，气急败坏地骂道：“你个混账东西！自己想死别拉着我垫背！”
然后，他在全场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连滚爬爬地来到沈正阳面前，规规矩矩地躬身行礼，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卑……卑职沈星，参见……参见大帅！”
“大帅？！”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绣楼之上。马员外手中的茶杯“啪嗒”落地，摔得粉碎；受赡马溪月忘了疼痛，美眸圆睁，难以置信地望着那个青衫年轻人；被按在地上的高秋如同被掐住了脖子，所有的叫嚣戛然而止，只剩下因恐惧而粗重的喘息；就连意识模糊的南宫浩，也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刚才还喧闹无比的绣楼，此刻死寂得可怕。所有饶大脑都是一片空白，谁能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青衫路人，这个接连被绣球砸中的“幸运儿”，竟然就是如今威震西北、名动下的青鸾军之主——沈正阳！
沈正阳目光冰冷地扫过瘫软如泥的沈星，又看了看面如死灰的高秋，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决定了他们的命运：
“打入死牢，待审！”
一场荒诞的绣球招亲，竟以如此惊心动魄的方式，揭开了西安城繁华表象下的又一抹阴影，也让微服私访的沈正阳，再次直面内部的人情与法度之争。
喜欢青鸾大明：我在明末抢粮食请大家收藏：(m.abxiaoshuo.com)青鸾大明：我在明末抢粮食阿布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