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磐和丫的婚事，像一阵暖风，吹散了平安县上空积郁的部分阴云。但真正的、足以撼动根基的喜悦，在一个夏夜悄然降临——红姑，要生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传遍全县。李火火，这个平日在矿厂、在团练营吼一声地动山摇的汉子，在产房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额头冒汗，双手无处安放。接生婆是柳娘子亲自请来的最有经验的孙婆婆，丫和几个利落的媳妇在里面帮忙。李火火几次想扒门缝看，都被钱多多和闻讯赶来的石磐拽住。
“火火叔，您别晃了，眼晕！”狗蛋端来一碗水，李火火接过来，手抖得洒了半碗。
“俺……俺这心里慌得很！”李火火嗓子发干，“红姑她……她平日里受了那么多伤，这身子骨……能不能扛住啊？”
石磐拍拍他肩膀，强作镇定：“红姑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吉人相，肯定没事！”
话虽如此，里面传来的每一声红姑压抑的闷哼，都像鞭子抽在李火火心上。他想起红姑身为暗卫的种种艰辛，想起她为自己、为平安县出生入死，如今却要承受这女人最大的苦楚，心疼、愧疚、担忧交织在一起，这铁打的汉子，眼圈竟红了。
煎熬了几个时辰，就在边泛起鱼肚白时，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如同，划破了黎明前的寂静！
“生了！生了！是个带把的子！”孙婆婆探出头，满脸喜气。
李火火长出一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地上。还没等他缓过神，里面又传来一声略显微弱、但同样清晰的啼哭！
“哎呀！还有一个！是闺女！龙凤胎！恭喜李统领，儿女双全啦！” 孙婆婆的声音都变流。
全场寂静一瞬，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欢呼！李火火彻底傻了，张大嘴巴，愣在原地。石磐推了他一把：“火火叔！愣着干啥！进去看看啊！”
李火火这才如梦初醒，手足无措地冲进产房。浓重的血腥气混着汗水味扑面而来，红姑脸色苍白，汗湿的头发贴在额角，疲惫不堪，眼中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柔光。她身边，放着两个用旧软布包裹的、的襁褓。
孙婆婆心翼翼地将那个哭声洪亮的男婴先抱给李火火：“来，当爹的，抱抱你儿子！”
李火火那双能舞动几十斤大刀、开山裂石的大手，此刻却像两根僵硬的木棍。他哆哆嗦嗦地接过来，那、软软的一团落入怀中，他浑身肌肉都绷紧了，一动不敢动，仿佛抱着的是个一碰就碎的琉璃盏。婴儿皱巴巴的脸、微弱的呼吸、甚至那淡淡的奶腥气，都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恐惧与狂喜的战栗。
“轻点……对，托住头……哎呦，不是那样抱……”孙婆婆在一旁急得直指挥。
李火火调整了半姿势，总算勉强抱稳。他低头，看着怀中与自己眉眼依稀相似的生命，这个在无数刀光剑影中闯过来的汉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似哭似笑的声音，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砸在襁褓上。
这时，丫又将那个安静些的女婴抱过来，笑道：“火火叔，还有你闺女呢！试试一次抱俩？”
李火火看着并排的两个娃娃，男娃吭哧，女娃恬静，他吓得连连后退：“别！别！俺……俺抱不了！这……这比扛大刀沉多了！沉多了啊！” 他那副笨拙惊慌的模样，逗得满屋子人都笑了，连虚弱的红姑都弯了嘴角。
消息传开，全县再次沸腾。平安县太久没有新生儿了！这双胞胎的降生，仿佛预示着真正的生机。百姓们送来了百家布缝制的衣服、磨光的桃木剑（给男孩）、柔软的干爽草木灰（做尿布）……东西简陋，情意深重。柳娘子组织妇人们轮流帮忙照料，丫更是炖汤送药。
李火火彻底变了。矿厂的事交给副手，团练操练完就往家跑。他学着给孩子换尿布，动作僵硬得像在排兵布阵；他抱着女儿在院子里晒太阳，哼着不成调的、自己都忘了词的矿工号子；夜里孩子哭闹，他立刻惊醒，笨拙地摇晃。红姑看着他从一个叱咤风云的暗卫首领、护矿猛将，变成一个手忙脚乱、却满眼温柔的傻爹，心中充满了平静的幸福。
石磐和丫来看孩子，石磐抱着男娃，笑道：“火火叔，这孩子，将来定是条好汉！名字取了吗？”
李火火挠挠头：“俺是个粗人，不会取文雅名儿。俺想好了，儿子疆李安’，闺女疆李平’，合起来就是‘平安’！咱平安县的根，不能断！”
“李安，李平……好名字！”石磐重重点头，看着怀中熟睡的婴儿，又看看依偎在身旁的丫，心中涌起无限的感慨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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