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丝源自凝月阁灵植的、看似纯净的灵气融入经脉，初时如清泉淌过灼热的焦土，确实短暂地抚平了凌墨识海中翻涌的躁动。
他冰封的眉宇几不可察地舒展了一瞬，下意识地，又汲取了更多。
蚀心藤的种子，便随着这看似疗愈的灵气，无声无息地渗入他本就心魔丛生的灵台深处。
它们太过微，太过隐蔽，其波动与他自身混乱的心魔气息几乎融为一体，难以察觉。
起初并无异样。
凌墨甚至觉得心神稍定，对白柒那份复杂难言的关注，也似乎变得……更清晰了些。
不再是纯粹的怀疑与审视， 或者纯粹的执念与迁怒，而是掺杂了一种更晦暗、更强烈的……探究欲。
一种想要将她彻底剥开，看清内里所有秘密，将她的一切都牢牢掌控在手中的、近乎蛮横的冲动。
这种冲动，被蚀心藤悄然滋养、放大。
他不再满足于只是远远地用神识监控。
他开始更频繁地“降临”凝月阁。
有时是深夜，他会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阁内，一言不发，只是用那双冰焰跳动的眼眸死死盯着白柒，仿佛要在她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白柒往往从睡梦中惊醒，被那无声的、充满压迫感的注视吓得魂飞魄散，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直到他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
有时是白昼，他会在白柒试图修炼那点微末功法时突然出现，冰冷地指出她的谬误，语气苛刻得不带一丝情感，仿佛她的一切努力都拙劣可笑。
而当白柒被他训斥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流露出一丝委屈或不服时，他眼底的冰焰便会燃烧得更加诡异，既像不满，又隐隐透出一种……扭曲的满足福
他甚至开始干涉她的生活细节。
“这株宁神花，摆放的位置不对，影响灵气流转。”
“今日的灵食，火候过了，灵气已散。”
“你的呼吸频率，与功法要求有毫厘之差。”
诸如此类，吹毛求疵，近乎偏执。
白柒被这种无处不在、细致入微甚至毫无道理的掌控逼得快要窒息。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件有了自我意识、却依旧被所有者强行按回模具里的藏品，痛苦又绝望。
【目标人物凌墨控制欲及偏执度显着上升。行为模式偏离‘寂灭道’基准线。疑似受到外部因素（如魔气、药物）或心魔深度影响。】1414的警报声越来越频繁，却无法给出更具体的答案。
“他到底怎么了？！”白柒在内心尖叫，“再这样下去，他没疯我先疯了！”
——
魔界，夜宸通过水镜欣赏着凌墨越发异常的行为，乐不可支。
“对对对！就是这样！”他抚掌大笑，“疑神疑鬼，吹毛求疵，恨不得把人家姑娘每一根头发丝都管起来！蚀心藤果然名不虚传！”
凌墨越是失控，越是表现出这种扭曲的掌控欲，夜宸就越是开心。
这证明他的计划成功了，那块冰山正在一步步滑向更深的深渊。
“等他彻底觉得那替身既是个麻烦又舍不得放手的时候，本君再出现，‘帮’他解脱一下……啧啧，那场面一定很有趣。”夜宸已经开始构思英雄救……嗯，抢美的戏码了。
他完全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甚至开始觉得，那个替身现在这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模样，比起之前那点可怜的挣扎，倒是另有一番风味？
让人更想……欺负一下，再捞过来好好“安慰”。
——
这一日，凌墨再次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凝月阁。
白柒正对着那架瑶琴发呆，犹豫着要不要再弹点什么的试探一下（虽然上次效果惊悚），被他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
凌墨的目光扫过瑶琴，又落回她惊惶的脸上，眼底冰焰闪烁，忽然开口：“弹。”
白柒一愣：“……什么？”
“本尊让你弹。”他的声音冰冷而强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白柒头皮发麻，只能硬着头皮坐下，手指颤抖地放在琴弦上。
弹什么？《月光》？
还是汐瑶仙子喜欢的曲子？
她还没想好，凌墨已经不耐地皱眉：“弹你会的。”
白柒一咬牙，心一横，凭着记忆和原主残留的零星肌肉记忆，磕磕绊绊地弹起了汐瑶仙子生前最爱的那首《雪落忘川》。
这首曲子清冷孤高，极难弹奏，原主汐瑶能弹得出神入化，而她……只能是灾难。
果然，刺耳的错音不断响起，毫无意境可言。
凌墨的眉头越皱越紧，周身寒气弥漫。
白柒的心也越沉越低，就在她以为下一秒就要被冻成冰雕时，琴声却突然断了——一根琴弦因为她过度紧张而崩断！
“够了！”凌墨猛地打断，声音中压抑着明显的烦躁和……一丝极其诡异的失望？
他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却又厌恶着这期待本身。
他一步上前，冰冷的手指猛地擒住白柒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对上那双翻滚着冰焰与暗流的眼眸。
“你不是她。”他盯着她，一字一顿，声音低哑，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又像是在服自己，“永远都不是。”
白柒吓得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停滞了。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窟。
“所以，收起你那些可笑的心思和无用的模仿。”他的指尖用力，带来一阵刺痛，“安分地待在这里，哪里也不准去，什么也不许多想。你的存在，你的价值，只能由本尊定义。”
那语气中的偏执和掌控欲，几乎化为实质，将白柒紧紧缠绕。
完，他猛地松开手，仿佛触碰了什么脏东西，转身消失。
白柒瘫软在地，捂着发痛的下巴，心脏狂跳，浑身冰冷。
他不是在强调她不是替身，他是在强调……她的一切，都必须由他掌控！
因为她不是汐瑶，所以连自主呼吸的资格都没有吗？
这种扭曲的占有欲，比之前单纯的冷漠和怀疑更让她恐惧百倍！
——
而此刻，主峰密室内的凌墨，状态也极其糟糕。
他盘膝而坐，试图运功压制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暴戾和那种扭曲的、想要将凝月阁里那个人彻底禁锢起来的冲动。
蚀心藤的力量在心魔的土壤里疯狂滋生，将他对“失控”的恐惧、对“所有物”的占有欲放大到了极致。
“她是我的……”他喃喃自语，眼底猩红与冰蓝疯狂交战，“只能是我的……必须听话……”
寂灭道的心法运转到极致，却仿佛在油上浇火，越是压制，那冰层下的暗火就燃烧得越是猛烈。
他猛地睁开眼，水镜中浮现出白柒惊惶苍白的脸。
看着那张脸，一种极其矛盾的情绪撕扯着他。
既想摧毁这份不像汐瑶的“不听话”，又想将这份独属于“白柒”的惊惧与鲜活彻底攥在手心，只给他一个人看。
这种陌生的、狂暴的欲望，让他感到恐惧，却又……沉溺。
冰裂之声，在他道心深处不断回响。
夜宸的“加料”，正在将这位太上长老，一步步推向理智崩坏的边缘。
而他的目标，却对此一无所知，依旧在为自己能否活下去而提心吊胆。
风暴，正在凝月阁内外同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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