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第三次药浴。
江年盘坐于滚烫药汁中,浑身赤红如煮熟的虾。公孙启以金针导引,白芷在一旁不断添换药汤,瑶光则紧张地捧着银针布囊。
“最后一轮,冲‘手少阳三焦经’!”公孙启低喝,手中金针疾刺江年右肩。
“呃——!”江年闷哼一声,只觉一股灼热气流自肩井穴炸开,沿手臂外侧疯狂流窜,所过之处经脉如被烙铁炙烤。他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却硬是没再发出声音。
这两日三夜的非人煎熬,已将他的意志磨砺得如钢铁般坚硬。
就在此时,院外忽然传来一声清越的长啸!
那啸声初听极远,似在数里之外,但转瞬间便已至近前,仿佛缩地成寸。啸声中正平和,却蕴含着某种奇异的韵律,竟与木桶中药汁翻滚的节奏隐隐相合。
“这是……”公孙启手中金针一顿,眼中爆出精光,“‘云梦泽音’?玄禺老儿?!”
话音刚落,院门无风自开。
一道青灰色身影如闲庭信步般踏入院郑来人约莫六旬年纪,面容清癯,三缕长须,头戴竹冠,身穿一袭洗得发白的道袍,手中拄着一根九节竹杖。最奇特的是他的眼睛——瞳孔深处似有星河流转,望之令人目眩。
正是玄禺居士,江年在云梦泽学艺时的授业恩师。
“公孙老怪,多年不见,你还是这般喜欢折腾人。”玄禺居士目光扫过木桶中面色痛苦的江年,微微摇头,“如此猛药淬体,就不怕毁了他根基?”
“毁根基总比没命强!”公孙启哼道,“你这老儿不在云梦泽观星望气,跑这儿来作甚?”
玄禺居士不答,走到木桶边,伸手搭在江年腕脉上。片刻后,他眉头微皱:“缚龙纹锁身两年,经脉萎缩近半。你以‘三才固本针’强通经脉,虽见效快,却如涸泽而渔,损耗的是他未来潜力。”
“那你有更好的法子?”公孙启瞪眼。
玄禺居士从怀中取出一只巴掌大的白玉葫芦。葫芦通体晶莹,表面然生成山水云纹,在月光下流转着温润光泽。他拔开塞子,顿时一股清冽如泉、却又蕴含着磅礴生机的气息弥漫开来!
院中那棵老槐树无风自动,枝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抽芽。墙角几株半枯的兰草,竟在瞬间恢复生机,绽放出淡雅花朵。
“这是……”公孙启瞳孔骤缩,“地脉灵泉?!”
“不错。”玄禺居士将葫芦递给白芷,“取三滴,化入药汤。余下的,每日一滴,温水送服。七日后,当可恢复五成功力,且不留后患。”
白芷双手颤抖地接过葫芦,依言滴入三滴灵泉。那碧绿色的药汁在灵泉融入的瞬间,竟泛起淡淡的金色光晕,药香也由浓烈转为清雅。
江年浸泡其中,顿觉一股清凉温润的气息从周身毛孔渗入,沿着刚刚被打通的经脉缓缓流淌。那股气息所过之处,灼痛迅速缓解,干涸的经脉如久旱逢甘霖,竟发出细微的、仿佛种子破土般的“啵啵”声。
“呼……”他长舒一口气,脸上痛苦之色终于褪去。
玄禺居士这才转向公孙启:“我三个月前夜观星象,见‘镇龙星’晦暗不明,主星偏移,便知目山有变。半月前,‘镇龙星’旁忽现‘归客星’,虽微弱却坚韧不灭,我便知这子还活着,且要回来了。”
他顿了顿,看向江年:“于是我便动身北上。途中遇一人,托我带此物给你。”
着,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青玉扳指,递到江年面前。
扳指古朴,内圈刻着两个字:纠·流。
江年浑身一震:“这是……二叔的?”
“江流两年前得知三钥尽失,年被擒,便预感自己必不能幸免,故将此物托付于他的一位故人。”玄禺居士缓缓道,“那位故人找到我,江流遗言:若你能活着回来,便将此物交予你。扳指中,藏着他毕生参悟的‘纠门地脉秘术’。”
江年颤抖着接过扳指。触手温润,仿佛还残留着二叔的体温。
“还有一句话。”玄禺居士看着他的眼睛,“江流:‘告诉年,三钥可复,地脉可救。但需先治心伤,再治身伤。心若不定,一切皆空。’”
心伤……
江年握紧扳指,闭上眼睛。
那六颗头颅,白薇的眼神,两年的囚笼……这些画面再次涌来。但这一次,他没有逃避,而是让它们在心中流淌而过。
许久,他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清明:“我明白了。”
玄禺居士点点头,又看向公孙启:“寒月谷那边,你们不用去了。”
“什么意思?”公孙启皱眉。
“那处灵泉,三日前已枯竭。”玄禺居士淡淡道,“我路过时特意去看了——泉眼被某种外力强行抽取,地脉能量紊乱,至少十年内无法再生。”
众人脸色都是一变。
“是影门干的?”白芷急问。
“八九不离十。”玄禺居士道,“而且我在谷中,感应到了‘三钥烙印’的气息。虽然很微弱,但确实存在。影门恐怕……已经得手了。”
江年猛地从药桶中站起,水花四溅:“他们找到了烙印?!”
“找到了,但未必能取走。”玄禺居士示意他稍安勿躁,“三钥烙印呢脉灵韵所聚,非‘执钥人’亲至,极难收取。影门虽封锁寒月谷,但短时间内应该无法得逞。只是……”
他看向东南方向,目光深远:“苏胤既然亲自坐镇寒月谷,必有所持。我们需尽快行动。”
同一夜,寒月谷深处。
墨青趴在冰冷的岩石上,屏息凝神。前方十丈外,影门门众围成一个半圆,正中是一个深达三丈的巨坑。坑底,一点淡金色的光芒若隐若现,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
正是三钥烙印!
苏胤站在坑边,一袭白衣在夜色中格外醒目。他手中托着一只漆黑的罗盘,罗盘指针疯狂转动,最终死死指向坑底金光。
“果然是它。”苏胤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传令,布‘锁灵阵’。子时三刻,地脉阴气最盛时,收取烙印。”
“是!”厉无咎领命,挥手间,三十六名影门术士各持阵旗,围绕巨坑布下阵势。
墨青心中焦急。他虽不知那金光具体是何物,但能让苏胤如此重视,必是关系地脉大局的关键之物。绝不能让影门得手!
可他如今武功尽废,独对数十高手,无异于以卵击石。
正思忖间,怀中忽然传来轻微的震动——是临行前公孙启给他的“地脉感应器”。此刻,那枚铜管正微微发烫,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
墨青脸色一变。公孙启过,感应器只有在两种情况下会自毁:一是感应到剧烈地脉波动,二是……被更强大的地脉能量探查到!
也就是,影门的锁灵阵,已经激活了某种地脉探测机制,他暴露了!
几乎在同一瞬间,苏胤猛地转头,目光如电射向墨青藏身之处!
“有老鼠。”他淡淡道。
厉无咎身形如鬼魅般掠出,直扑岩石后!
墨青咬牙,翻身滚向侧面,同时从怀中掏出三枚墨家霹雳雷火弹,狠狠掷向巨坑方向!
轰轰轰——!
爆炸声震耳欲聋!烟尘弥漫,碎石飞溅!锁灵阵的阵势被炸开一道缺口,坑底金光骤然明亮了三分!
“找死!”厉无咎怒喝,一掌拍向墨青面门!
墨青举杖格挡。咔嚓一声,硬木拐杖应声而断,他整个裙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口喷鲜血。
但他脸上却露出一丝笑意——因为他看到,在那金光骤亮的瞬间,坑底浮现出一枚若隐若现的莹白虚影。正是密钥本相!
而这一枚虚影,正以某种玄奥的轨迹缓缓旋转,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苏胤也看到了这一幕。他眼中爆发出狂热的光芒:“密钥本相显化……好好好!助我也!”
他不再理会墨青,纵身跃入巨坑,手中罗盘光芒大盛,竟化作一道黑色锁链,缠向那枚虚影!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那枚虚影忽然停止旋转,猛然一震!一股磅礴的地脉能量从虚影中爆发,化作金色光柱冲而起!整个寒月谷剧烈震动,山石滚落,雾气翻腾!
苏胤闷哼一声,被光柱震飞出来,嘴角溢血。黑色锁链寸寸断裂!
“少主!”厉无咎大惊。
“无妨。”苏胤稳住身形,抹去嘴角血迹,眼中反而更加兴奋,“不愧是密钥烙印,果然有灵性。不过……越是反抗,我越喜欢。”
他重新举起罗盘,口中念念有词。罗盘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色符文。
墨青挣扎着爬起,知道不能再等。他掏出一枚信号弹,拉响引线!
咻——!
一道赤红色烟花冲而起,在空中炸开成墨鸦图案。
“墨家信号!”厉无咎厉喝,“杀了他!”
数名影门高手扑向墨青。
但就在此时,谷外忽然传来震的喊杀声!数十道黑影如潮水般涌来,为首一人络腮胡子,手持双枪,正是留守莫邪山庄的李存辉!
“墨青兄弟,撑住!”李存辉大吼,盒子炮连发,撂倒两名影门门众。
墨青精神一振,他知道——莫邪山庄的援兵,到了!
苏胤脸色一沉:“杜鹃谷的人……哼,螳臂当车。”他挥手,“厉无咎,带人拦住他们。锁灵阵继续,我亲自收取烙印!”
大战,在寒月谷轰然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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