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
午饭时间。
夜少风刚抄写完一份策论，正想找个清静地方透透气，迎面就撞上了两个人。
“夜编修！”娇俏的声音先一步响起，乔家姐乔云溪摇着团扇，一身水红罗裙晃得人眼晕，身后跟着四五个捧着礼盒的仆妇，“听闻你近日写了篇论利国利民的策论，陛下都赞了，女子特来道贺。”
话音未落，另一边又传来爽朗的笑声：“夜编修，别来无恙啊？”
将军府的赵明月一身劲装，腰间佩着柄短剑，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护卫，“还没吃饭吧，我请你吃饭呀。”
夜少风头都大了。这两位姐，一个是皇商乔家的掌上明珠，三两头往翰林院送些新奇玩意儿，今儿是南边的绸缎，明儿是西域的香料。
另一个是镇国将军的女儿，性子泼辣，总爱拉着他讨论兵书阵法，上次还硬塞给他一把据能削铁如泥的匕首。
“乔姐，赵姐。”夜少风拱手行礼，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夜某还有要事要忙，就不能招待二位了，改日再聊。”
打算快速开溜。
乔云溪嘴一撅，把团扇往丫鬟手里一递，亲自上前：“夜编修何必这么见外？不过是些玩意儿，又不是金银珠宝。再，我就是想跟你话，耽误不了多少时间，难道也不成？”
赵明月却直接从怀里掏出本兵书，拍在夜少风手里：“别理她，这是我批注的兵书，你看看，有啥想法咱切磋切磋啊。”
两人一左一右，把夜少风围在中间，回廊里路过的翰林学士们都偷偷抿嘴笑。
夜少风这才体会到，什么叫腹背受敌，比写十篇策论还让他头疼。
“两位姐，”夜少风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夜某还有公务在身，先行告辞。”
罢转身就想走，却被乔云溪的丫鬟拦住去路，赵明月的护卫也往前站了站。
“夜编修急什么嘛？”乔云溪笑得眉眼弯弯，“我家在城西新开了家茶楼，景致极好，不如改日休沐我请你去坐坐？我让掌柜的泡最好的雨前龙井给你尝尝。”
“去什么茶楼，一点意思都没有？”赵明月立刻反驳，“城外的校场今日有演武，夜编修若有兴趣，我带你去瞧瞧，保证比听那些书都有意思。”
夜少风头疼得更厉害了。
看看这阵仗，打不得，骂不得，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停，停停，你俩爱看我这张脸”？
乔云溪点头。
赵明月嗯了一声。
“其实吧，我这样的脸，差不多的有十几万，你们没必要堵着我”。
“可是他们没你有才华”，乔云溪又要扑上来。
“有，我哥夜少昌，我弟夜少泰，夜少盛，夜少华，都是进士，一个比一个好看，我是我们家长的一般的”。
“我又不认识他们”。
“不认识不要紧啊，我可以给你地址”。
“不在京城那更不行了”。
两人都不上他的当。
正在这时，吏部的厮匆匆跑来：“夜编修，大人让您过去呢。”
夜少风看到救星来了，像是得了特赦，连忙拱手：“两位姐，失陪了。”
罢，跟着厮快步离开，身后还传来乔云溪和赵明月的争执声。
谁也不服谁。
回到翰林院，根本没人找他，厮特意去给他解围的。
同僚打趣：“夜兄好福气，左有乔姐温柔相待，右有赵姐热情相邀，不知你心属哪一个？”
夜少风叹气。
都很好，但是两人都没那种感觉。
午后的阳光透过国子监的窗棂，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夜少国刚整理好手里的典籍，明日他休沐，今可以早些回家了。
路上，抬头便见苏婉晴像朵安静的云立在一家铺子前面，衣摆随风轻轻晃动。
他心念微动，快步走上前：“苏姐，你怎么在这”？
苏婉晴转过头，见是他，脸上泛起浅浅笑意：“夜公子，好巧，我在等我丫鬟给我排队买冰酪。”
”夜少国指尖捻着书卷的边角，语气自然，“听闻街角新开了一家茶楼，沏得一手好茶，不知苏姐去过没有？可有兴致去那边坐着等？”
苏婉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挺主动呀，随即颔首：“固所愿也。”
茶楼临窗的位置视野正好，窗外是热闹的街市，窗内却清幽雅致。
伙计端上茶点，碧色的茶汤在杯中轻轻晃动，散发出清冽的香气。
“方才见姑娘抱着《昭明文选》，”夜少国先开了话头，“不知姑娘最喜其中哪篇？”
“我偏爱《归去来兮辞》，”苏婉晴捧着茶杯，眸光清澈，“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意境，总觉得读来心宁。”
“我也喜欢，《滕王阁序》也好”，夜少国笑了笑，“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一色，那份开阔，让人心胸舒展。”
两人从诗文聊到书画，又起各地的风光美食。
苏婉晴起江南的桂花糕，眉眼弯弯。
夜少国则讲起北方的烤羊腿，言语间带着几分爽朗。
原本初见时的拘谨渐渐消散，越聊越投机，时而为一句诗的注解争论，时而又为同一款点心的滋味相视而笑。
窗外的日头渐渐西斜。
苏婉晴看着杯中渐渐沉底的茶叶，轻声道：“今日多谢夜公子相邀，受益匪浅。”
夜少国望着她被夕阳染成暖金色的侧脸，心中微动，却只道：“改日若有新得的孤本，再请姐一同评点？”
苏婉晴笑着点头：“一言为定。”
离了茶楼，晚风带着暖意拂过，夜少国回头望了眼苏婉晴与丫鬟离去的方向，嘴角忍不住扬起。
今日这茶，倒是比寻常的龙井，多了几分回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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