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午后。冬日的阳光带着些许暖意，懒洋洋地洒在北海公园的冰面上，反射出耀眼的白光。游客稀疏，园内显得比往日更加静谧。结了薄冰的太液池畔，亭台楼阁默然肃立，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濠濮间，一处依山傍水、清幽僻静的园中之园。那块作为联络标记点的青灰色石碑，静立在几株落光了叶子的古树下，石面上镌刻的文字在岁月风雨的侵蚀下已有些模糊。
特别情报科的便衣们早已化装成游客、清洁工、甚至是谈情爱的情侣，悄无声息地布控在濠濮间的每一个角落，以及所有通往簇的路径。沈砚之坐镇在附近一艘早已停运、被伪装成仓库的画舫内，透过船舱木板的缝隙，用望远镜密切监视着石碑周围的动静。赵世诚则在公园外协调指挥，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然撒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午后一点，两点……石碑周围除了偶尔经过的布控人员，没有任何可疑人物靠近。
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等待。沈砚之的心也渐渐悬起。是“隼”察觉了异常？还是程文澜留下的这个联络方式本身就是一个陷阱或早已废弃的备用方案？
就在时针指向下午两点三十分，连沈砚之都开始怀疑这次行动是否会无功而返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了濠濮间的入口。
那是一个穿着藏蓝色棉袍、围着灰色围巾、头戴深色鸭舌帽的中年男子。他手里拿着一份卷起的报纸，步履从容，像是饭后散步的普通市民。他的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具体面容。
所有饶神经瞬间绷紧。
只见那男子不紧不慢地沿着径走向那块石碑。他在石碑前驻足，看似随意地欣赏着周围的景致，目光却飞快而隐蔽地扫视了一圈四周。
沈砚之透过望远镜，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确认周围“安全”后，那男子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弯腰，似乎系鞋带，动作极其自然地将那个东西塞进了石碑底部一个不易察觉的缝隙里！
是“青鸟”标记！
“目标已放置标记！重复，目标已放置标记！”埋伏在最近的“清洁工”通过微型耳麦低声报告。
“各组注意，目标已完成动作，准备撤离。听我命令，实施抓捕！”沈砚之的声音冷静地响起。
那男子放置完标记，直起身，依旧保持着散步的姿态，转身向着来时的路走去，步伐似乎比来时稍快了一些。
就在他即将走出濠濮间范围，踏上通往公园主路的桥时，沈砚之果断下令：
“行动！”
刹那间，原本在附近“散步”的一对“情侣”猛地扑上前，一人锁喉，一人别臂，动作迅猛凌厉！侧面伪装成游客的侦察员也同时合围！
那男子反应极快，遭遇袭击的瞬间，身体猛地一沉，试图挣脱，同时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向腰间！
“他有枪！”一名侦察员大吼。
“砰！”一声沉闷的枪响，男子掏枪的手被另一名侦察员精准地踢中，手枪脱手飞出，掉落在结冰的地面上，滑出老远。
与此同时，更多的侦察员一拥而上，将其死死按在地上，戴上了手铐。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干净利落，没有给目标任何反抗或自戕的机会。
沈砚之快步从画舫中走出，来到被制伏的男子面前。
一名侦察员掀掉了男子的鸭舌帽，露出了他的真容——一张大约四十多岁、线条硬朗、带着风霜之色的脸，眼神阴鸷，即使被擒，依旧透着一股桀骜不驯的凶狠。
沈砚之审视着这张陌生的面孔。这就是“隼”？那个一直隐藏在幕后，策划了一系列破坏行动，并对他和苏曼卿进行心理战和技术对抗的对手？
“隼？”沈砚之沉声问道。
那男子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冷哼一声，别过头去，拒绝回答。
沈砚之不再多问，示意侦察员将他押走。他走到那块石碑前，蹲下身，心翼翼地从缝隙里取出了那个“青鸟”标记——那是一个用银白色金属丝精巧编织成的、栩栩如生的飞鸟形胸针，鸟喙处点缀着一颗极的、幽蓝色的仿制宝石。
“青鸟”，传是西王母的信使。用这个作为联络标记，充满了隐晦的象征意味。
“报告沈工，目标身上除了一把手枪，没有发现其他物品。”一名侦察员汇报。
沈砚之点零头。“隼”的落网，标志着敌特在北平的核心行动指挥层被彻底摧毁。程文澜（教授）负责战略策划和高层联络，“隼”负责行动指挥和技术实施，傅文渊（风铃）负责内部情报传递和特定领域支持，王秉坤（樵夫）和“鼹鼠”负责具体执校这个结构严密、分工明确的地下网络，其核心已然崩塌。
押送“隼”的车辆迅速驶离北海公园。沈砚之站在原地，冬日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却感觉不到太多暖意。虽然取得了重大胜利，但他心中仍有一丝疑虑未能完全散去。
“隼”落网的过程，似乎……有些过于顺利了。以“隼”表现出的谨慎和狡猾，他为什么会亲自前来放置一个可能已经暴露的联络标记？是因为程文澜被捕的消息确实被成功封锁，让他产生了误判？还是……这其中另有隐情？
他拿起那枚“青鸟”胸针，在阳光下仔细端详。幽蓝色的鸟眼，仿佛在冷冷地注视着什么。
回到市局，对“隼”的审讯立刻开始。然而，和程文澜一样，“隼”也极其顽固，面对审讯一言不发，摆出了一副死硬到底的姿态。
赵世诚看着审讯室里如同石头般的“隼”，揉了揉眉心：“这两个都是硬骨头，撬开他们的嘴，需要时间。”
沈砚之将“青鸟”胸针放在桌上：“科长，我总觉得，‘隼’这次现身，有些不对劲。”
“哦？怎么？”
“按照他们一贯的谨慎，在程文澜失去联系后，‘隼’最合理的做法应该是立刻深度潜伏，而不是冒险启用一个可能不安全的联络点。”沈砚之分析道，“他亲自前来，更像是在执行某项必须完成的程序，或者……是在确认什么。”
“确认什么？”
“确认程文澜是否真的被捕？确认我们是否掌握了这个联络点？或者……”沈砚之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枚胸针上，“这个‘青鸟’标记本身，除了联络，是否还承载着其他我们尚未解读出的信息？”
他拿起胸针，尝试着轻轻扭动鸟身、翅膀或者那颗蓝色的“眼睛”。当他的指尖用力按压那颗幽蓝色的仿制宝石时，“咔哒”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鸟腹的位置竟然弹开了一个极其微的暗格！
暗格里面，空空如也。
沈砚之和赵世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这个暗格，原本是用来存放什么的？是更微缩的情报？是毒药胶囊？还是……某种确认身份的信物？
“隼”前来放置这个胸针，也许不仅仅是为了联络，更重要的，是向某个尚未暴露的、更高级别的上线，或者另一个平行的秘密网络，传递“教授”网络已被破坏的警报？而这个警报，需要胸针暗格里的某样东西来最终确认？
如果这个猜测成立，那就意味着，在“教授”和“隼”之上或之外，还可能存在更深的黑影！程文澜笔记本里那句“各为其主”，是否也暗示了这一点？
“隼”的落网，似乎并非终点，反而可能揭开了一个更深、更黑暗的序幕。
沈砚之看着那枚空空如也的“青鸟”胸针，感觉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这场无声的战争，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和漫长。
他走出办公室，来到院子里，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阳光依旧，但他知道，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还有敌人隐藏在更深处，等待着下一次出击的机会。
而他的战斗，还远未结束。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隐藏在“青鸟”之后的阴影，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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