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相机里,存着三百二十一张林墨的背影。
第一张是在独库公路的暴雪里。当时林墨正蹲在养护站的火炉边烤土豆,军绿色的冲锋衣被雪打湿了大半,后背结着层薄冰,却还是固执地把最大的那个土豆往火堆里推。苏晚举着相机,手指在快门上悬了很久才按下——她怕闪光灯惊扰了那份专注,更怕这瞬间像雪一样化掉。照片里的林墨背对着镜头,肩上落着未化的雪花,像披了件碎钻披肩,火炉的光在她脚下投出个暖黄的圈,把寒冷都挡在了外面。
后来苏晚总,那的土豆是她吃过最香的,焦黑的外皮里裹着沙面的瓤,林墨把烫得直冒白气的土豆塞进她手里时,指尖的温度透过手套渗进来,比火炉还暖。林墨当时回头笑,睫毛上的雪花掉进眼睛里,揉得通红,苏晚却没拍她的脸,只对着她转身时扬起的衣角又按了下快门。
在赛里木湖时,林墨的背影总带着点孩子气。她总爱沿着湖岸走,帆布鞋踩在碎石滩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苏晚坐在房车顶,看着她的背影被湖水染成淡蓝色——太蓝了,湖太净了,林墨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背影在水之间像片会动的叶子。有次林墨蹲下去捡湖边的鹅卵石,后腰的衣服被风吹起来,露出里面印着熊图案的秋衣,苏晚赶紧举起相机,镜头里的蓝、蓝湖和那个憨态可掬的熊,构成了最奇妙的撞色。
“你拍什么呢?”林墨回头喊,手里举着颗心形的石头,阳光在她背后勾勒出圈金边。苏晚慌忙把相机藏起来,却听见林墨踩着水跑过来,裤脚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工装裤:“给你,像不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修的那颗螺丝?”苏晚看着石头上的纹路,突然觉得,林墨的背影里藏着种魔力,能把坚硬的东西都变得柔软。
在喀什古城的巷子里,林墨的背影浸在葡萄架的阴影里。她总爱走在前面,手指拂过斑驳的土墙,触摸那些嵌在砖缝里的旧瓷片。有次她停在家土陶店前,对着墙上挂着的陶笛出神,苏晚站在巷口,看着她的背影和那些陶笛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幅褪色的木刻版画。林墨的头发长了,扎成个松松的马尾,随着她转头的动作扫过后背,发梢沾着片葡萄叶——那是刚才她跳起来够架子上的葡萄时挂到的。
苏晚按下快门,听见自己的心跳盖过了巷子里的叫卖声。她突然想起林墨过,她时候总爱在老家的胡同里跑,奶奶就在后面喊“慢点,别摔着”。此刻的林墨,背影里也带着那样的雀跃,好像前面有永远也看不完的新鲜事,而苏晚就想这样一直跟在后面,把那些背影一一收进镜头里,像收藏时光的标本。
最让苏晚难忘的,是在塔克拉玛干边缘拍的那张。当时她们的车陷进了沙里,林墨执意要自己去前面找牧民帮忙,不让苏晚跟着。“你留在这看车,我快得很。”她拍着胸脯保证,转身时被风吹起的围巾缠在了胳膊上,却还是头也不回地往沙丘后面走。苏晚看着她的背影在沙地里起伏,像艘破滥船,突然觉得眼睛发涩。
风沙太大,相机镜头上蒙了层沙,拍出来的照片有点模糊。林墨的背影在昏黄的光里缩成个的点,却透着股不服输的劲。苏晚摩挲着相机背带,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拍背影——因为林墨的背影里,藏着她所有的勇敢和温柔,藏着她面对暴雪时的固执,面对湖水时的纯真,面对陌生巷弄时的好奇,面对困境时的倔强。这些都比正面的笑容更让人心动,像杯慢慢熬的茶,初尝是淡淡的,回味却绵长。
那林墨带着牧民回来时,半边脸都是沙,却举着两串葡萄笑得灿烂:“你看,牧民大叔给的!”苏晚没话,只是把那张模糊的背影照设成了相机壁纸。
后来林墨翻苏晚的相机,看到那三百二十一张背影,突然红了眼眶:“你怎么总拍我后背啊?”苏晚正在检查轮胎,闻言头也没抬:“因为你的背影比正面好看。”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耳尖开始发烫。
林墨却没追问,只是拿起相机,对着苏晚蹲在地上的背影拍了张照。“这样我们就扯平了。”她把相机举到苏晚面前,照片里的苏晚穿着沾满油污的工装裤,后背的布料磨出了个洞,却透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夕阳把两饶影子拉得很长,在沙地上交叠在一起。苏晚看着相机里的背影,突然觉得,最好的时光,就是你在前头走,我在后头拍,镜头里是你的背影,镜头外是我的目光,不用多什么,就知道彼此都在。就像此刻,林墨又开始往前走,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苏晚举起相机,对准那个蹦蹦跳跳的背影,心里默念:第三百二十二张,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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