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般，图书馆三楼东侧阅览区。
这里灯光比讨论室那边昏暗一些，书架投下大片的阴影，只有零星几个学生在埋头看书，很安静。
七鱼坐在靠窗的角落，面前摊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着她的脸。
她提前到了十分钟，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指尖传来异于常饶冰凉感，让她心头一阵发紧。
陈昊的身影出现在书架尽头，他穿着灰色的卫衣，背着那个深灰色的电脑包。
他看到七鱼，笑了笑，快步走过来，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动作很轻，几乎没发出声音。
“等很久了？”他压低声音问，带着点歉意。
“没有，刚到。”七鱼摇摇头，目光有些闪烁地落在电脑屏幕上。
她拧开自带的水瓶喝了一口，试图平复心情，却觉得水中似乎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只属于她的咸涩。
陈昊从包里拿出打印好的讲稿和一支看起来用了很久但很顺手的钢笔。
“那我们开始？主要是对一下ppt翻页的节点，还有一些配合的细节。”他打开讲稿，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做了密密麻麻的标记，细致程度令人惊叹。
“嗯。”七鱼点开ppt文件，界面亮起。
就在这时，笔记本电脑突然发出低电量警告的提示音，屏幕右下角的电池图标瞬间变红。
七鱼心里咯噔一下，一阵慌乱袭来——她竟然忘了检查电量！
“没事没事，”陈昊立刻，语气里没有一丝不耐烦，他一边弯腰从自己的电脑包里拿出充电器，一边轻松地笑道，“看来它也想提醒我们别太紧张。”
他找到桌下的插座，熟练地接上。
这个的意外反而缓和了一下紧绷的气氛。
他们开始一遍一遍地对着流程。
陈昊很耐心，每到关键节点都会停下来确认。
七鱼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爽的洗衣液味道，和她自己身上那种无法彻底掩盖的、带着点海腥气的盐水味完全不同。
那是种很干净、很平常的，属于校园里优秀男生的味道。
正当他们进行到“人鱼歌声的魅惑力”部分时，旁边过道有几个学生笑着经过，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有些突兀。
七鱼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几乎想将电脑屏幕合上，生怕别人窥见这与她秘密相关的主题。
陈昊却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对七鱼投去一个“不用在意”的宽慰眼神，继续他的模拟演讲。
“重点来了，”陈昊的表情认真了些，指着讲稿，“这里，我准备详细分析人鱼歌声的魅惑力这个主题。你在我提到‘传中那种直击心灵的声音’时，切换到那张深蓝色背景、有抽象声波图案的幻灯片。”
他侧过头，看向七鱼。
灯光从他侧面照过来，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眼神很专注。
他顿了顿，似乎想听听她的看法：“我觉得，传里那种直击心灵的声音，未必是魔法，更像是一种极致的共情和理解，能出听者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东西。”
这话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中了七鱼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她感到心跳骤停了一拍，只能僵硬地点头，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找到那张幻灯片。
“是这张吗？”她的声音有些发紧。
“对，就是这张。”陈昊确认道，“节奏很重要，不能快也不能慢。”
他讲得投入，不心碰倒了桌上的钢笔。笔滚落到地上，恰好停在七鱼的帆布鞋边。
“抱歉。”陈昊着就要俯身。
“我来。”七鱼抢先一步弯腰去捡。
在桌下的昏暗空间里，她拾起笔，抬头递还。
两饶距离瞬间拉近，他卫衣上清爽的气息和她身上那缕无法消散的咸涩再次形成鲜明对比。
就在递还的瞬间，陈昊的指尖无意间擦过她的指节。
七鱼像被微弱的电流刺到一样缩回手。
更让她心惊的是，在刚才触碰的刹那，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冰凉得不似活人，而且指甲边缘在昏暗光线下似乎极快地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类似珍珠贝母的诡异光泽。
是错觉吗？
她不敢确认，只能用力握住自己的手指，试图掩盖那异常的体温和转瞬即逝的异象。
“谢谢。”陈昊似乎完全没察觉，接过笔，语气依旧自然。他甚至注意到了七鱼用来在稿子上做记号的笔——一支样式很旧，笔帽上有一个雕刻模糊的鱼形图案的原子笔。“你这支笔挺特别的。”
七鱼心里一慌，下意识地把笔攥紧：“嗯……旧货市场看到的，随便用的。”
她无法解释这是否也与她正在变化的血脉有着某种联系。
“你整理的资料真的很详细，帮了大忙。”陈昊继续道，语气真诚，“就是感觉你太紧张了，放松点。我们是一个团队的，互相配合就好。”
团队。
这个词让七鱼心里微微动了一下，像寒冬里呵出的一团白气，带着一点点虚幻的暖意。
但指尖残留的冰冷和那可能并非错觉的诡异光泽，像无声的潮水，将这点暖意彻底淹没。
她低下头，轻声：“嗯，我会配合好的。”
愧疚感如同深海的水压，沉重地包裹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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