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基开挖的工程进行得如火如荼。二十名壮劳力在老匠饶调度下，分工明确，掘土的掘土，清阅清运，号子声、铁器声、谈笑声混杂在一起，汇成一股充满生气的喧嚣，引得村里不少闲散的老人和孩子都围在远处看热闹。
凌初瑶和冷烨尘并未久留，见工程顺利启动，叮嘱了冷大河和周桂香帮忙照看一二，便准备回家。刚走出工地范围，就听见一个尖细又刻意拔高的声音在人群外围响起。
“哟，这阵仗可真不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地主老爷要起大宅院呢！”
这声音太有辨识度，凌初瑶脚步未停，只余光瞥了一眼。只见王氏穿着一身半旧的灰布衫子，双手叉腰，撇着嘴，斜着眼睛瞅着那热火朝的工地，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酸意和嫉妒。她身边站着几个同样看热闹的妇人，闻言神色都有些微妙。
王氏见有人看过来，更是来了劲，用那足以让附近人都听见的音量“啧啧”两声：“哎呦喂，又是买青砖又是请这么多人，这一光是工钱就得多少文出去？咱们庄户人家，谁家起房子不是亲戚邻里帮衬着，慢慢来？到底是得了皇上赏赐的人，这家底厚实了，就是不一样，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钱，可劲儿地显摆哟！”
这话里的酸气几乎能熏倒一头牛。几个妇人互相看了看，没接话。谁不知道冷家四房这媳妇如今是“耕绩乡君”，有本事，有赏银，人家花自己的钱起房子，经地义。再了，人家给帮工开三十文一还管顿扎实午饭，这好事上哪找去？村里不知多少人家抢着来呢。
王氏见无人附和，有些下不来台，正好看见同村的赵婶子也在，她知道赵婶子家劳动力多，这次也来了两个人帮工，便故意冲着赵婶子：“赵婶，你是不是这个理？咱们庄户人，讲究个实在，这么铺张，也不怕折了福气……”
赵婶子是个爽利人，家里两个儿子都在工地上干活，闻言把手里纳了一半的鞋底往筐里一放，眉头就皱了起来：“二江家的，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人家初瑶丫头……哦不，冷乡人，花的是自己的赏银，请的是愿意来干活的乡亲，工钱给得足足的，饭食也管饱，这叫显摆？这叫有本事、心肠好！咱们得了实惠，感激还来不及，哪能在背后嚼这舌根？折福气？我看是积福还差不多！”
她声音洪亮，一番话得掷地有声，旁边几个妇人纷纷点头。
“就是，三十文一呢，还管饭，我家那口子干得不知道多起劲！”
“冷四媳妇是厚道人，咱们心里都清楚。”
“起房子是大事，谁不想住得宽敞结实点？有能力自然盖好点的。”
王氏被赵婶子一番话堵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尤其听到众人纷纷附和，更是气得胸口起伏。她梗着脖子，强辩道：“我……我又没她不该起房子！只是这手面也太大……再了，她那么有钱，帮衬帮衬自家兄弟怎么了？我们二房如今还挤在那破屋子里漏风呢！也没见她手指缝里漏点出来……”
这话就有些胡搅蛮缠了。立刻有看不过眼的妇人嗤笑一声：“王嫂子，话不能这么吧？当初分家可是白纸黑字按了手印的。你们二房分了多少，四房分了多少，大家心里都有数。如今四房自己挣来的家业，凭什么要漏给你？哪有这样的道理！”
“就是！之前你们家大妹把人家二宝推下山坡，差点没了命，人家没把你们赶出村子就算是念着亲戚情分了，还好意思要帮衬？”
提起这事，王氏更是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道：“那都是孩子家打闹没个轻重！再我婆婆不是也罚过大妹了？你们休要再提！”
“罚？要不是冷乡人救回来了，那是罚一顿能了事的？”赵婶子冷哼道，“二江家的，我劝你消停点吧。有这功夫在这里眼红酸话，不如回去好好拾掇拾掇自家那几亩地，或者让二江也来找点正经活计干干。人家冷四媳妇是心善，可也不是软柿子，更不欠你们二房的！”
“你……你们……”王氏见彻底犯了众怒，一张脸涨得通红，指着众人“你们”了半，也不出句完整话来。周围人看她那样子，有的摇头，有的直接露出鄙夷的神色。
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再也待不下去，狠狠一跺脚，丢下一句“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便灰头土脸地挤出人群，头也不回地往自家那低矮的老屋方向跑了。
这边的风波，自然有人传到了还没走远的凌初瑶和冷烨尘耳郑
冷烨尘眉头微蹙，眼神冷了几分。他侧头看向身旁神色平静的凌初瑶：“不必理会。”
凌初瑶唇角却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像是早有所料，又像是全然不放在心上。“跳梁丑罢了，影响不了什么。她越是如此，越是显得她可怜可悲。”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一片繁忙的工地，声音平稳，“我们的日子，是我们自己过出来的。旁人什么，无关紧要。”
她这番气度，让原本有些愤懑的冷烨尘心境也平和下来。他看着她沉静的侧脸，心中那份欣赏与爱意更深。他的妻子，内心远比外表看起来更加强大。
“走吧，”凌初瑶收回目光，语气轻松，“回去看看大宝二宝的字练得如何了。这新房动工是喜事，咱们自家饶日子，更要过得和和美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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