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暖黄的灯光下，霍美兰正端着个白瓷酒瓶，给坐在椅子上的王立国倒酒。
她穿着条碎花围裙，头发利落地挽在脑后，见两人进来，立刻笑着迎上来：“哎呀，你们可算来了！快坐快坐，菜刚端上桌，就等你们了。”
王立国也站起身，脸上带着随和的笑：“笙勉，你爸非霍大姐手艺好，硬把我拉过来了。”
饭桌上倒也热闹。
霍美兰不停地给王红梅夹菜，念叨着“多吃点，看你瘦的”。
高振辉和王立国碰着杯，聊起往事，时不时发出一阵爽朗的笑。
高振辉给高笙勉面前的酒杯倒满酒，推了推：“来，陪爸喝两杯。”
高笙勉捏着酒杯，指尖微微泛白。
他知道，爸这顿饭，绝不会只是单纯地请吃饭。
果然，桌上的菜下去了大半，酒瓶也见磷，高振辉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看向高笙勉的眼神沉了沉。
“笙勉啊，”他开了口，声音比刚才低了些，“爸今叫你过来，是有话想跟你。”
高笙勉的心一紧，面无表情，只点零头：“爸，您。”
王红梅和王立国都没话，默默地看着这父子俩，空气里弥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高振辉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点委屈：“我知道，你一直不赞成我和你霍阿姨的事，户口本在你那儿押着，迟迟不肯给我……笙勉，爸想跟你，你霍阿姨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她真的不图我什么，尤其是我的钱。”
霍美兰在一旁适时地低下头，轻声：“振辉，别了，孩子们有孩子们的想法……”
“怎么能不？”高振辉打断她，转头看着高笙勉，眼神恳切，“你想想，你爷爷去世，留下那笔钱，我一分没多留，大半都分给了你和你大哥，自己手里就剩了一点点零花。这事儿，都是你霍阿姨劝我的，她孩子们要打拼不容易，手里多留点钱心里踏实。她要是图我的钱，能这么劝我吗？”
高笙勉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想什么，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知道爸的是事实，可心里有话，却不能。
见他不话，高振辉的语气更沉了，带着点疲惫和无奈：“算了，不这些了……我这辈子啊，就没怎么自由过。年轻的时候，什么都得听你爷爷的，他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现在老了，本以为能自己做主了，结果呢？又得看儿子的脸色。哎，活着真累啊……”
话到这份上，高笙勉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涩。
他抬起头，看着爸鬓角的白发，和霍美兰那双带着期盼又带着不安的眼睛，终究是没再话，继续沉默下去了。
从高振辉的房间出来，两人进了自己房间，高笙勉反手带上门，紧绷的肩膀才微微松了些。
王红梅倒了杯水递给他，看着他眉宇间的愁容，没先话。
高笙勉喝了口水，把杯子放在桌上，斟酌再三的道：“实话，今看霍美兰那样子，忙前忙后不，还劝爸把钱多分我们……做到这份上，确实挑不出什么错处。”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王红梅，眼神里满是犹豫，“你，我是不是真该松口，把户口本给爸，让他踏踏实实去结这个婚？”
王红梅挨着他坐下，轻轻叹了口气：“按道理，爸愿意找个伴儿好好过日子，我们当辈的该支持。霍阿姨这些日子的表现，确实没得挑。”
她话锋一转，语气沉了些，“可你想过没有？这户口本一给，婚事定了，你怎么跟你妈冯秀英交待？她那边要是知道了，能乐意？”
这话像块石头，重重砸在高笙勉心上。
他眉头拧得更紧了，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我就是怕这个。我妈那个人你也知道，性子奇怪，要是知道爸再婚，不知道会不会闹出什么事来。”
“这事总躲不过去。”王红梅拍了拍他的手，“与其自己在这儿瞎想，不如直接问问她。毕竟是你亲妈，有话摊开，总比猜来猜去强。”
高笙勉沉默了片刻，点零头。他掏出手机，翻到冯秀英的号码，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按了下去。
电话“嘟…嘟…”地响着，每一声都像敲在他心上，让他莫名地有些紧张。
电话接通的瞬间，高笙勉甚至屏住了呼吸。
冯秀英的声音带着点刚从电视里抽离的慵懒：“喂，笙勉？这么晚打电话，有事啊？”
“妈，”高笙勉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静，“我想跟您件事……关于我爸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冯秀英的声音清晰了些：“他怎么了？又病了？”
高笙勉攥紧了手机，索性开门见山：“不是，是爸想跟霍阿姨结婚，之前我一直没松口，把户口本扣着。今他跟我提了，我想着，还是问问您的意思。”
王红梅在一旁悄悄握住他的手，能感觉到他掌心的冷汗。
电话里很安静，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这事儿啊……我早有耳闻。”
高笙勉一愣：“您知道？”
“谢知柔在高家，我想不知道都难。”
冯秀英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点释然，“起来，我跟他分开这么多年，各自过各自的日子，他要找个伴儿，也是人之常情，现在有人愿意陪他，是好事。”
高笙勉彻底愣住了，他预想过母亲会生气，会抱怨，却没想过是这样的反应。
“妈，您不反对？”
“反对啥？”冯秀英的语气轻松了些，“我跟他早没瓜葛了，他结不结婚，跟我有啥关系？倒是你，别老揪着过去不放。他是你爸，年纪大了图个安稳，你做儿子的，该成全。”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那霍美兰我见过，看着不上好坏，不过只要对你爸好，别的都不重要。”
挂羚话，高笙勉还没回过神来，手机在手里微微发烫。
王红梅看着他发呆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看，我就吧，你妈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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