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志鲲也招手示意两人入座，眼角的皱纹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忧虑——作为集团董事长，他显然已经听闻招标会上的风波。
高笙勉松开妻子的手，率先躬身行礼：“爷爷好，二叔二婶好，三叔好。”
王红梅微微屈膝，珍珠耳钉随着动作轻晃：“让大家久等了。”
话音未落，高笙婉已经蹦跳着来到了两人身边，拉着他们到了餐桌旁，拉开两人身侧的椅子，马尾辫上的蝴蝶结随着动作轻颤，拍了拍椅子，示意两人坐下。
高羽热情的道：“哥嫂快坐！今有你们最爱吃的花胶鸡！”
瓷碗碰撞声中，高志鲲用拐杖轻敲地面，满座顿时安静下来。老人浑浊的目光依次扫过儿孙，最后落在高笙勉泛红的脸颊上：“外面雨大，记得添衣。”
看似平常的叮嘱，却让高笙勉喉头发紧——他太清楚爷爷的言外之意，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怕是要淋湿整个高家。
银匙舀起奶白色花胶鸡汤的声响里，二叔高振宁率先打破沉默：“听新生产线招标今出结果了？”
他用公筷给高笙勉夹了块翡翠虾仁，语气漫不经心，“羽负责的东南亚项目，这次可挑了不少大梁。”
高笙勉握着汤勺的手顿了顿，汤面泛起细碎涟漪。
王红梅不动声色地将温热的姜片茶推到丈夫手边，青瓷杯盏与桌面轻碰的脆响，恰好盖住高振业“嗤”地一声冷笑。
三叔用湿巾擦着手，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在众人脸上逡巡：“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就是不知道这设备选得...”
“吃饭时谈工作像什么话！”高志鲲的拐杖重重磕在大理石地面，震得水晶吊灯微微晃动。
老人布满老年斑的手悬在半空，竹筷上油焖笋滴下的酱汁在碗里溅起细珠，精准落进高笙婉盛着菌菇汤的白瓷碗。
他浑浊的眼珠蒙着层翳，却死死钉住高笙勉泛青的下颌线：“笙勉最近脸色差，红梅多给他炖点补汤。”褶皱堆叠的嘴角扯出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尾音像受潮的琴弦，在“补汤”二字上拖出黏腻的颤音。
王红梅垂眸掩住眼底的警惕，珍珠耳钉随着颔首的动作轻晃：“好的，爷爷。”她往高笙勉碗里添了块花胶，琥珀色的汤汁裹着软糯的食材，氤氲热气却驱不散他眉骨间凝结的霜色。
高羽咬开蟹粉笼包，汤汁在齿间爆开的瞬间，忽然仰起头露出虎牙：“哥嫂你们辛苦了，周末我请你们吃大餐！听旁边新开的粤菜馆不错！”
他染着茶色的发丝垂落额前，殷勤夹材动作带起袖口若有似无的古龙水味，与餐桌上蒸腾的肉香混作一团。
“好啊。”高笙勉答得轻巧，却在这时故意让指尖擦过高羽手背。那处温度异常灼人，像是藏着未熄灭的火苗。
餐桌另一端，高振宁的银勺撞在碗沿，清脆声响惊得谢云姝手中的汤勺晃了晃。
他低头给妻子添松茸炖鸽蛋时，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露出镜片后骤然收紧的瞳孔。“云姝，这个好吃。”他的声音裹着刻意的温柔，瓷勺与碗沿相触的清响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谢云姝笑得眉眼弯弯，粉钻耳坠随着动作轻颤：“好吃，老公你也吃点。”她回敬的动作太过急切，汤汁溅在丈夫的真丝袖口。
高振宁僵着嘴角咽下食物，喉结卡着半块鸽蛋艰难滑动，额角青筋在暖黄灯光下突突跳动，却在对上妻子懵懂的目光时，瞬间切换成宠溺的笑意。
饭厅里的水晶吊灯突然轻微摇晃，黄铜链条与玻璃坠饰发出细碎轻响。
窗外一道闪电劈开乌云，冷白的光瞬间漫进室内，将高振宁骤然紧绷的侧脸照得青白——他握着汤勺的指节暴起青筋，倒映在银质餐具上的面容扭曲变形。
“啊！”高笙婉被惊雷吓得整个券起，檀木筷子“当啷”撞在骨瓷盘上，脆响惊飞了檐下避雨的麻雀。
姑娘缩着肩膀往椅背靠，发间的珍珠发卡随着颤抖轻晃，倒映在红酒杯里的身影跟着泛起涟漪。
高志鲲的紫檀木拐杖重重敲击地面，裂纹状的纹理在大理石上震出闷响：“都多大的人了，还怕打雷？”
浑浊的眼珠蒙着层翳，却像淬了毒的银针，精准钉在高笙婉躲闪的瞳孔上。老人布满老年斑的手攥紧拐杖，凸起的血管在松弛的皮肤下突突跳动。
王红梅将一碗热姜茶推到高笙婉手边，丝绸袖口掠过桌布的暗纹：“爷爷，笙婉妹妹还，胆子也正常。”
她指尖抚过青瓷杯盏的缠枝莲纹，余光瞥见高羽偷偷摸向西装内袋，那里鼓出的长方形轮廓，分明是招标会上那份三星报价单的尺寸。
“哎，振业，你呀，真应该再生一个。”高志鲲突然转头，杖尖在高振业脚边的波斯地毯上点出凹陷，“笙婉总归是个姑娘家……”
“爸，你怎么又提这事？”高振业猛然推开餐盘，红酒在牛排上晕开暗红的圈，“你现在的孙子还不多吗？非要我也生个儿子分家产？”他扯松领带的动作带着狠劲，金质领带及啪嗒”掉在桌布上，惊得谢云姝手中的银叉当啷坠地。
老人浑浊的眼底腾起血丝：“你怎么这么？我不是想让笙婉以后能有个依靠！”他剧烈咳嗽起来，指节抵住颤抖的嘴唇，咳出的血沫溅在雪白的餐巾上，像绽放的红梅。
“爸你别了，笙婉还有这么多哥哥，将来都是她的依靠。”
高振业猛地起身，西装下摆扫翻了高脚杯。红酒顺着桌布蜿蜒而下，在地毯上洇出狰狞的痕迹，“我是不会生的。”他转身时带倒了椅子，声响惊动了门外的佣人，而他已踏着凌乱的脚步声，消失在夜色里。
高笙婉慌忙起身，马尾辫扫过王红梅的手背。她刚消失在转角，高志鲲突然将酒杯重重砸在桌上，红酒溅在雪白的桌布上，像极了招标单上晕开的墨渍。
“笙勉，羽，以后你们俩都要好好的照顾笙婉。”
“好的，爷爷。”
“知道了，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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