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翻涌，像无数条蛇在空中扭动。骨符悬在废墟中央，血光忽明忽暗，映得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那笑声还在骨髓里回荡，不是从耳朵进来的，是直接在骨头缝里炸开的。
我知道他来了。
“祁煜。”声音从四面八方压下来，不像是人的，倒像是千百个喉咙一起挤出一个名字，“你跪着进来的时候，可想过今日能站在这儿？”
我没答。龙魂剑横在胸前，五情光绕体流转，叶绾绾的火、风翩翩的罗盘、娜娜的情丝、冷清月的霜、云溪的莲，全在皮下奔走，像五条活命的河。
骨符轻轻颤了一下。
我立刻察觉——它认我。
不是认我的魂，是认我的血，认我的骨。三年前被剜出去的那三寸脊骨，如今炼成了符，却还在听我的心跳。
“你不过是个残魂寄体的野种。”那声音冷了下来，“南回宗用你镇阵，我用你养符，你从来不是主人。”
黑雾猛地聚拢，化作一只巨手，朝骨符抓去。
我闭眼。
金瞳沉入识海，借脉一息瞬间展开。脚下龙脉地穴震动，百里内所有命格如纸铺开。那团黑雾中藏着一道魂印，断在心口，阴阳倒逆，靠阴气续命，魂不归体——果然是个死人撑着的壳。
我睁眼，龙魂剑脱手而出。
剑不指人，不破雾，而是斜斜划地。剑锋过处，地面裂开五道深痕，呈五角之形，正对骨符所在。我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出，五情光自体内窜出，分别落于阵眼。
火落东南，蛊火燃起，地面浮现出叶绾绾常用的金蝎纹路；
罗盘虚影旋于西南，风翩翩留下的指路印记悄然浮现；
情丝缠西北，娜娜的红绳残影绕石而生；
霜气凝东北，冷清月的剑痕在石上裂开一道冰纹；
莲息沉正中，云溪的气息如雾渗入地底。
五角阵成。
骨符微微一震，血光转向我这边。
黑雾巨手刚触到阵边，猛地发出一声尖啸，像是被滚油泼中，瞬间缩回。雾中那道魂音陡然拔高：“这阵……不可能！你们早已魂散！”
“魂散？”我站在阵心，声音不高，“可她们的情还在。”
话音落，五道虚影缓缓浮现，围住骨符。叶绾绾红衣未褪，风翩翩绿裙轻摆，娜娜粉衫带笑，冷清月白衣如雪，云溪素裙无尘。她们没话，也没动，只是静静站着，像五根撑的柱。
阵法嗡鸣。
骨符开始缓缓转动，血光扫过我的脸，竟有一丝温热传来，像是久别重逢的骨肉相认。
“你敢！”萧景琰的声音第一次带了怒意。
黑雾再次扑来，这次不再是手，而是化作一张巨口，带着腐臭气息，直吞骨符。我站在阵心不动，五情光自动流转，阵法自行反击。一道红火掠出，烧得黑雾边缘焦裂；绿光旋起，罗盘虚影镇压其上，黑雾动作一滞；粉丝缠绕，绞住雾中核心；白霜覆体，冻结其形；最后莲息拂过，黑雾发出一声凄厉长嚎，轰然炸开。
雾散百丈。
那道魂音被反震出去，久久未再响起。
我站在原地，呼吸未乱。五情锁魂局稳稳护住骨符，阵中五女虚影微颤，似有消耗，但未消散。骨符悬在中央，血光已不再浑浊，反而透出一丝温润，像是被唤醒的活物。
我缓缓抬手，朝骨符伸去。
指尖离它还有半寸，骨符忽然一震。
一道血线从符中射出，直奔我眉心。我未躲。那血线钻入皮肤，顺着血脉一路下行，最终落在我心口。那里猛地一烫，像是有什么东西被重新接上了。
我低头。
心口处浮出一道淡红纹路，形如脊椎，三寸长短，与骨符同源。
它在认主。
“你拿不走它。”我低声，“它生来就该是我的。”
废墟外，风突然停了。
远处山林间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像是有人踩断了枯枝。我没回头。五情阵依旧运转，骨符稳悬，血光温和。
叶绾绾的虚影忽然动了。她抬起手，指尖轻轻点在阵心地面，一道金光渗入地底。风翩翩的罗盘虚影转了一圈，指向藏经阁深处。娜娜的红绳轻轻一颤，绕上了骨符底座。冷清月抬手，霜气凝成一道符纹，刻在阵角。云溪最后一步上前，莲息化作一道光印，落在我脚边。
五情归位，阵法加固。
我伸手，终于握住骨符。
入手温热，不像死物，倒像是活生生从我身上长出来的。它贴着我的掌心，微微跳动，如同心跳。
就在这时，地底传来一声闷响。
不是吼，也不是哭，是某种东西被惊醒的声音。藏经阁下方，原本被九宫锁魂阵镇压的地方，开始渗出黑气。那黑气不往外涌，反而往内缩，像是在聚力。
我握紧骨符，龙魂剑自动飞回手郑
五女虚影仍立于阵中，但她们的脸色都变了。叶绾绾眉头微皱，风翩翩罗盘急速旋转，娜娜红绳绷紧，冷清月抬手按剑，云溪后退半步。
我知道——它要醒了。
不是萧景琰。
是更早的东西。
被南回宗压在地底三百年的，那道不该存在的“阴枢”。
骨符在我掌心猛地一烫。
我低头，看见符上一道旧刻痕正在渗血。那血不是从符里出来的，是从我骨头里渗出来的。
我听见一个声音，不是从外面来的。
是从我握着骨符的那只手的指骨里，慢慢爬出来的。
“你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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