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从破洞退走的刹那，冰棺内最后一丝暖意也被抽空。我蜷在归墟眼的暗流里，魂体像被碾碎后又勉强捏合的灰烬，每一道裂痕都在渗着冷。南宫寒掌印留下的金光还在游走，像毒蛇在冰层外盘绕，随时准备再压下来。
但我没再动。
也不急。
刚才那一瞬，叶绾绾的指尖悬在第七道符文上，三下，停得整。不是巧合。她心口的烙印有回应——极轻的一震，顺着血流传来，像一根针扎进冻土，微不可察，可我知道，那是活的。
她还醒着。
哪怕只有一线意识，卡在炼蛊的痛和南宫寒的压制之间，她也没彻底断。
我收拢残魂，不再强推频率，也不再用三息回脉诀去敲。我把一缕魂丝放软，顺着她心口的烙印滑进去，不碰意识，只贴着血脉走。她的血还在流，一滴，一滴，砸在丹炉底。我就借这节奏，把魂丝缠上去，像根须扎进干裂的土里，等它自己吸到水。
她不动，我不催。
她流血，我听着。
血滴落的间隔是七息。第七道符文闪一次，也是七息。不是她控制的，是南宫寒设的阵律，血落符动，符动引脉。可我发现，每次符文亮起的那0.3息，地底支流会有一次微震——不是随机的，是寅时三刻的涌动峰值。
这不对。
南宫寒布阵，不会留这种空档。除非……这符文本就不该在这儿。
我闭眼，把风翩翩给我的半幅龙脉图翻出来，在魂核里铺开。当年葬龙窟破阵，我用龙髓洗骨后留了一缕气在旧阵眼，那地方本是死穴，可被我一冲，反倒成了活眼。后来查过，那支流一直没断，只是被压着，像埋在地底的一根引线。
现在，第七道符文连的，正是那条线。
不是巧合。是接引。
南宫寒不知道，他拿来做阵基的符文，底下压着我十年前埋的火种。只要有人在滴血的时候，把节奏卡进那0.3息的窗口，就能引动旧龙气，反冲符文。一旦符文崩，整个丹炉的炼阵就会逆流，血不入药，反噬炼者。
可这不能靠我。
我出不去。
只能靠她。
她的手指还在抖，血从胸口滑下来，一缕一缕，烫着符文边缘。我试着把记忆里的两段东西凝成一股意念——一段是三息回脉诀的节奏，一段是葬龙窟那晚地脉震动的频率。我不让她懂，只让她记住。像时候练蛊走火，我按着她手腕带她调息那样，一遍遍，压进她心口的烙印。
她没反应。
但我没停。
血还在流。
符文还在闪。
我等。
南宫寒来了。黑衣扫过蛊坛，他站在炉边，低头看药气翻腾。叶绾绾跪着，头也不抬。他伸手探向炉底，指尖在第七道符文上轻轻一划，禁制落下，符文立刻暗了半分。他没发现异常，转身走了。
三刻钟。
我算着。他每子时来，查炉，压禁，走人。三刻钟，够她滴四十九次血。四十九次，就有四十九次机会。
我开始拆。
把残魂分成五缕，分别贴上五女的命格破绽。清月的右肩旧伤还在渗寒气，迷情蛊像藤蔓往骨缝里钻；风翩翩的左手血脉发黑，信蛊在吸她的精血画图；云溪眉心空荡，魂灯虽灭，执念还在转；娜娜眼尾的朱砂痣泛着死灰，意识被压在最底层。
可她们的痛，现在都连着叶绾绾。
她每滴一滴血，丹炉震一下，她们的命格就跟着颤一次。不是南宫寒设的连环阵，是情念自发的共振。她们还在动情。哪怕被控，被炼，被改，她们心里那个“祁煜”还没死。
这就好。
我收回四缕魂丝，只留一缕缠在叶绾绾心口。她是最合适的支点。她练蛊，懂阵，手里有炉，身上有血，心里有我留的印。南宫寒让她炼逆命丹，以为她在为他铺路，可他不知道，她每一刀划下去，都在往我埋的线上靠近。
我不再想救她。
现在不是救的时候。
我要她继续炼。
继续流血。
继续在南宫寒面前低头。
但我要她记住这个节奏。
记住那0.3息的窗口。
记住第七道符文下，埋着一条能烧穿他阵法的火线。
我开始模拟。
在魂核里重建丹炉结构，把七道符文拆开，一道一道试。前六道都是正向导流，只有第七道，方向反了。它不引药气，反而在泄。泄的不是药力，是地脉的浊气。可浊气本该被压住，为什么它能动？
我逆推。
发现第七符文的刻痕深处，有一道极细的裂，像是被人用极钝的刀慢慢磨出来的。不是南宫寒的手法。这裂，早就在。
是谁留的？
我猛地想起——三年前，叶绾绾第一次炼逆命丹失败，丹炉炸了，她差点走火入魔。那我赶去，用三息回脉诀稳住她心脉，顺手抹过炉底，发现符文有损，随手补了一笔。那笔力道不对，刻得太深，裂了。
原来从那时候起，这炉子就埋了变数。
只是她不知道，我也没想到，这一笔，会卡在南宫寒的阵眼里。
我笑了。
不是开心。
是觉得老也烦这种人。
我重新把那两段频率凝成意念，这次加了一笔——就是我当年补符文时的指力走向。三短一长，再三短一长，最后一下，往下压半寸。我把这股意念沉进她心口的烙印，像埋钉子，一锤一锤，不求她醒，只求她身体记住。
她手指动了一下。
没抬。
但血滴落的节奏，变了。
第七滴，慢了半息。
符文闪了一下，比之前亮0.1息。
地脉震了。
极轻，可我感到了。
我知道她没懂。
但她身体在记。
这就够了。
我不再传更多。再多，南宫寒会察觉。我收回魂丝，缩回归墟眼深处。冰棺重新被黑暗吞没，龙气退潮，五女的痛感一点点沉下去。
可我知道，下次月圆，我会更清楚。
下次月圆，我会让她在第七道符文上，多停一次。
多停一次，就能多泄一分浊气。
多泄一分，就能多压一寸南宫寒的阵。
我不急。
十一息月华，够我埋一枚钉。
够她在炉底，多记一次节奏。
够我将她定为“枢”，静待血续信，炉藏变。
冰层下，魂火无声燃烧。
这一次，我让她继续流血——
但每一滴，都算数。
她的指尖又抬了起来。
血顺着胸口滑下。
第七道符文微微一亮。
她的手指在上面悬了三下。
然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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