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江城的色已经暗了下来。便利店的自动门开了又关，发出单调的声。林默正在整理货架，把最后一瓶矿泉水码放整齐。今轮到他值晚班，要一直工作到午夜十二点。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林默看了眼来电显示——是母亲。这个时间点打电话，不太寻常。
他接起电话，声音平静。
电话那头却传来母亲焦急的声音，背景里还夹杂着嘈杂的人声和哭喊：默，不好了！你张叔家出事了！
林默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张叔是住在他们家老宅隔壁的老邻居，从看着他长大。林默记得时候，张叔总会把自家种的枣子分给他吃，还会用粗糙的大手摸他的头。
张叔怎么了？林默问道，语气依然平稳。
拆迁队来了！要拆张叔家的房子！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开发商给的补偿款太不合理了，连在郊区买套公寓都不够。张叔不肯签字，他们就带着挖掘机来了，把张叔一家都堵在屋里！你爸看不过去，过去跟他们理论，结果被他们推了一把，摔了一跤！
背景音里传来一个嚣张的男声：老东西，别给脸不要脸！今这协议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再不签字，信不信我连人带房子一起推平了？
林默的眼神沉了下来。他记得张叔家的那栋老房子，是张叔的父亲一砖一瓦亲手盖起来的，已经有七十多年的历史了。张叔从在那里长大，结婚生子，如今孙子都会打酱油了。那栋房子承载着张叔一家的全部记忆。
妈，你别急。林默的声音依然冷静，你先扶爸回家，锁好门。这件事我来处理。
默，你在江城那么远，能有什么办法啊？母亲的声音充满担忧，这些拆迁队的人凶得很，听背后有开发商撑腰，连警察都拿他们没办法！
放心，我认识一个朋友，或许能帮上忙。林默安抚道，你和爸千万别再出去了，等我消息。
挂羚话，林默站在原地，目光透过便利店的玻璃门，望向外面渐渐亮起的路灯。他的表情依然平静，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冷意。
他走到休息室，从储物柜里拿出背包，取出一部老式翻盖手机。这部手机看起来很旧，但保养得很好。他打开通讯录，里面只存了寥寥几个号码。他的手指在一个备注为的号码上停顿了片刻。
这个，全名叫刘建明，是青州市的市委书记。林默的父亲林远征曾经是省里的高级干部，在位时提拔过不少人，刘建明就是其中之一。林远征退休后，这些人情关系就由林默接手了。但林默很少动用这些关系，他更喜欢现在这种简单平静的生活。
但这次不一样。张叔是他重要的长辈，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张叔受欺负。
他按下拨号键。电话很快接通了。
刘书记，我是林默。他开门见山。
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带着几分惊讶，难得你会主动联系我。有什么事吗？
有件事想麻烦您。林默，青州老城区改造项目，有一户姓张的人家正在遭遇强拆。开发商给的补偿标准不合理，拆迁队的态度也很强硬，刚才还推搡了我父亲。
什么？刘建明的语气立刻严肃起来，林老没事吧？
我爸没事，只是摔了一跤。林默，但那户张叔家的情况比较紧急，拆迁队已经带着挖掘机堵在门口了。
具体位置在哪里？刘建明问道。
在老城区，解放路和人民路交叉口往东一百米，一栋两层的老房子，门口有棵大槐树。林默描述得很详细，张叔全名叫张建国，今年六十五岁，在那一带住了几十年了。
我知道了。刘建明沉默了片刻，这件事我会亲自过问。你放心，不会让张叔一家受委屈的。
麻烦您了。林默诚恳地。
举手之劳。刘建明顿了顿，语气温和了些，老爷子最近身体怎么样？代我向他问好。
我爸身体很好，谢谢关心。林默，他现在每下棋、遛弯，过得挺自在。
那就好。刘建明，你在江城怎么样？需不需要我打个招呼，给你安排个更合适的工作？
不用了，我现在这样挺好。林默婉拒了，便利店的工作虽然简单，但很充实。
你啊...刘建明叹了口气，明明可以过得更好，非要这么低调。行吧，有事随时联系我。
挂羚话，林默把老式手机收回背包，又恢复了平时那副平静的模样。他走出休息室，继续整理货架，仿佛刚才那通能够改变一个家庭命阅电话，不过是日常工作中的一个插曲。
他知道，以刘建明在青州的地位，处理这种强拆事件不过是举手之劳。但他也清楚，每动用一次这样的关系，就欠下一份人情。在这个人情社会，这些都是要还的。
但他不后悔。张叔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这份情谊值得他动用这张牌。
便利店的门又开了，晚高峰的顾客开始多了起来。林默收敛心神，开始专心工作。扫码、收银、装袋，动作熟练而流畅。没有人会想到，这个普通的便利店店员，刚刚打了一通能够惊动青州市最高领导的电话。
晚上九点，林默收到母亲发来的微信：默，拆迁队的人都撤了！刚才来了几个领导模样的人，把拆迁队的头头训了一顿，还会重新评估补偿标准！张叔一家总算安全了！
林默看着手机屏幕，嘴角微微上扬。他回了一条信息：那就好。你和爸早点休息。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继续整理货架。今晚的货特别多，估计要忙到很晚。但不知为何，他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窗外，江城的夜色正浓。而在几百公里外的青州，一场强拆危机悄然化解。这一切，都源于那个在便利店里默默工作的年轻人，和他那通看似平常的电话。
但林默知道，这件事还没完。以他对开发商的了解，他们不会这么轻易放弃。这场拆迁纠纷，恐怕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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