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老旧的合租房里，气氛凝固得如同结了冰。
阿明死死攥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屏幕上依旧停留在与姐姐林婉通话结束的界面，那断断续续的、带着哭腔的“我好冷”三个字，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
“不行！不能再等了！”阿明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狭的客厅里来回踱步，“我姐会冻死的！山顶现在肯定零下了！”
陆也被这紧张的气氛感染，拿着自己的手机不停刷新着凤栖山景区的官方页面和社交媒体信息，试图找到任何关于救援进展的消息，但一无所获。“明哥，你别急，肯定有办法的……”
“办法？什么办法？！”阿明猛地停下脚步，双眼布满血丝，声音因为激动而沙哑，“我姐手机都没信号了！最后一条短信是‘我好冷，好怕’！你告诉我怎么办？！”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再次拿起手机，手指颤抖着按下了一串号码——那是他从景区官网费尽心思找到的、号称二十四时服务的“紧急投诉热线”。
电话接通了，听筒里传来一段制式的、毫无感情色彩的彩铃音乐。这音乐此刻听起来格外刺耳。
几秒钟后，彩铃中断，一个年轻女声响起，语调平稳得像一条直线：“您好，凤栖山景区服务中心，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阿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语速飞快，几乎是在吼：“你好！我姐姐现在被困在你们凤栖山顶！缆车停运了，上面温度极低，她还有很多人，包括老人和孩子，都快冻坏了！请求你们立刻启动应急方案，想办法把他们接下山！或者至少提供有效的保暖措施和安置！”
他一口气完，心脏砰砰直跳，期待着对方的回应。
短暂的沉默后，那个女声再次响起，依旧是那种令人恼火的平稳：“先生，非常理解您和您家人焦急的心情。但目前的缆车停运是由于突发性大风气，属于不可抗力。为了确保每一位游客的绝对安全，我们的工程技术团队正在进行全面的检修和风险评估。在确认绝对安全之前，缆车系统无法重启。请您转告您的家人，耐心在原地等待通知。”
这套官腔打得滴水不漏，却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情味。
“绝对安全？等到什么时候？等到有人冻晕过去吗？”阿明强压着火气，“上面现在什么情况你知道吗？只有一层塑料薄膜！热水都没有了！这不是耐心不耐心的问题，这是要出人命的！”
“先生，请您冷静。”对方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我们景区有既定的应急预案和安全管理规定。目前的情况，我们只能按照规程操作。您的保暖和安置问题，我们现场工作人员会酌情处理。”
“酌情处理？就是不管不顾吗？！”阿明的音量不受控制地拔高，“我要求你们立刻采取行动！或者让你们领导来接电话！我要跟能负责的人话！”
“抱歉先生，领导正在主持紧急会议，商讨处理方案，不便接听电话。”女声的语气强硬了一些，“我再次强调，目前我们景区管不了气，也无法违背安全规程强行启动缆车。请您耐心等待，有最新进展我们会通过官方渠道发布。”
“管不了？！一句管不了就完了？那是几十条人命！”阿明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
“先生，如果您没有其他问题，我这边还有其他来电需要处理。请您保持冷静，相信我们景区会妥善处理。”完，不等阿明再开口，听筒里便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
电话被挂断了。
阿明愣在原地，拿着手机的手臂无力地垂下，脸上血色尽失。对方那种程式化的冷漠，那种置身事外的推诿，像一盆冰水，将他从头浇到脚。
“怎么样？明哥？”陆急切地问。
阿明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插进头发里，声音充满了无力感和愤怒：“他们……管不了。气原因，安全规定，让我们等。”
“妈的！”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抱枕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规定！规定！都是他妈的借口！”
他不死心，又翻出通讯录，找到几个在相邻城市工作或有点门路的同学、朋友，一个个电话打过去，声音从最初的急切恳求，到后来的几乎语无伦次。
“老同学，帮帮忙，我姐困在凤栖山了……”
“王哥，你认识旅游局的人吗？能不能递个话？”
“李姐，你们公司跟那边景区有合作吗？求你了，想想办法……”
然而，得到的回复大同异。
“阿明，不是我不帮，凤栖山是邻省的重点景区，体系很封闭，我这边的手伸不过去啊……”
“我问了文旅系统的朋友，对方这种气导致的停运，景区按规程处理，他们也不好强行干预……”
“那边回复，领导高度重视，正在研究，但启动缆车需要时间，让他们克服一下困难……”
“克服困难？在零下的山顶克服困难？”阿明挂掉最后一个电话，眼神空洞地望着花板，喃喃自语，“都这么……都没办法……谁都管不了……”
希望，在一次次的拒绝和推诿中，像沙堡一样坍塌殆尽。
客厅里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陆看着阿明绝望的样子，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安慰的话都不出来。所有的常规渠道似乎都被堵死了，一种巨大的无力感笼罩着这个的空间。
阿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期盼，投向了那扇一直紧闭的房门——林默的房间。从刚才开始，里面就一直很安静。
他记得王昊那笔降神兵般解决的欠薪。
他脑海里闪过林默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
一个荒谬却又无比强烈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也许……也许林哥……他会有不一样的办法？
这个念头像黑暗中唯一的一点星火。他深吸一口气，挣扎着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向那扇门，抬起手，犹豫着，最终还是轻轻敲了下去。
“林哥……你睡了吗？”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我姐那边，出事了……所有办法我都试过了，他们都……管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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