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能再次遇见，我会什么？”这个问题，在我心底排演过千百次。我设想过无数场景、语气，雕琢每一句话，试图让自己显得从容、有趣、值得被记住。然而，当电话铃声真的撕裂寂静，骤然响起时，巨大的恐慌瞬间包围了我——太快了！快得我来不及变成幻想中值得他喜欢的样子。
“喂？”我的手指因为紧张而冰凉微颤。
电话那头，温和、低沉而无比熟悉的男声传来：“你好，我是文君，请问哪位找我？”
“是……是我，”我努力维持声音的平稳，“我是你的高中学妹，叫梓寻……你还有印象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也是我呼吸暂停的几秒。
“梓寻……”听到他念出我的名字，鼻尖竟莫名一酸，“易亮他们班的？”
“是的，也是夏他们班的。”我赶紧补充。
“哦……”他语气明朗了些，“我记得你高中是短头发，对吧？”
“是的！”我的声音不自觉染上欢快，“学长记性真好！我还借过数学笔记给你。”
他沉吟片刻，温和地笑了，“嗯，有印象了。谢谢你那些笔记，整理得很详细，对我帮助挺大。你找我有事？”
“啊？”准备好的腹稿忘得一干二净，我只能笨拙地找借口，“就认个老乡啊。这边福城人好像不多……”
“福城裙是不少，你可能还不认识。不过我很少参加老乡聚会。”他似乎并不介意我这个蹩脚的理由。
“是吗？好可惜。你可是我们高中的优秀学长，”我赶紧顺着杆子往上爬，“初来乍到，以后多向你请教呢。”
他轻笑一声，羽毛般搔过我的心尖，“行啊。看看这周六有空没？我请学妹吃个饭，谢谢你当年的笔记。”
“好啊好啊。学长介绍好吃的店！我都不熟！”虽然不敢置信，但是没耽误我应承下来。
“嗯，时间不早了，寝室也快熄灯了吧？”
“是的。”
“那……晚安。”
“晚安！”我赶紧回应，“周六见哦！”
直到忙音响起，我才依依不舍放下电话。宿舍里安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的欢呼。我沉浸在巨大的喜悦里，屏蔽了她们的调侃。我和文君的对话其实平淡无味，我却如获至宝般反复回味。他要请我吃饭！仅此一句，就足以让接下来的日子沉浸在不真实的兴奋和甜蜜的紧张里。
然而，一，两，三……日历一页页翻过，周六近在眼前，文君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讯。最初的兴奋被不安啃噬。周五下午，离约定的时间只足一，不安感终于冲破了临界点。我鼓起勇气，再次拨通了文君寝室的电话。
“喂，你好？”仍是上次那个室友。
“你好，麻烦找下文君。”
“文君不在，他回家了。周一才能回来。”
“回家……了？”我的心猛地一沉。
“是啊。有事需要留话吗？”
“……没，没事了。谢谢。”失魂落魄地挂羚话，我捂着脸，深深吸气。
“怎么了嘛？”薇薇一直关注着我，声问。
“文君……他回家了。”
“回家了？”薇薇愣了一下，“肯定是家里有什么急事吧？”
“嗯……他约周六，但就这么走了，可能真的有很急的事吧。”我像在服薇薇，更像在服自己。
“就是啊！”薇薇用力点头，“肯定有急事！不定晚点他会打电话解释呢。”
我和薇薇笨拙地为文君的失约编织各种可能的、体面的借口。借口越找越多，心却越来越凉。最终，我们都疲惫地沉默了，心知肚明的事，粉饰起来格外艰难。没了期待的约会，我们照常去超市采购日用品。
超市播放着欢快的音乐，我推着购物车，心不在焉地穿梭于货架间。
“梓寻，你看那个……”薇薇用手肘碰了碰我，压低声音，“好像哦……”
“什么好像？”我的目光在货架上扫视，“你要哪种咖啡？麦斯威尔还是雀巢？”
“麦斯威尔……”薇薇的目光却黏在不远处，“好像就是他！上次雨，被你弄湿裤子的那个帅哥！难道也是我们学校的？”
“哎呀！别提了行吗！在哪里？”
“喏，前面第三排，文具区。看背影！是不是？”
我顺着她的暗示的方向望去。文具货架前，的确有一个高挑挺拔的身影。他低头看着什么，即使只是背影，气质依然干净出尘，让人过目难忘。
“嗯……”我收回目光，评价道，“看背影就得分了，我果然有品味的，会泼水……”瞥见薇薇用一种“你不对劲”的眼神看着我，我疑惑道，“看我做什么？”
“除了文君，你对别的男生好像挺淡定的啊？”
“那必须的。”我挺了挺胸，带着近乎悲壮的坚定，“文君可是我独一无二的玫瑰花，用心浇灌了那么多年呢！”
“诶诶诶！”薇薇突然激动起来，心地拽我的袖子，“过来了过来了！朝这边过来了！”
一股特别好闻的、淡淡的香气飘来，像雨后的森林混合阳光的味道。我刚想抬头仔细看看这位“受害者”，口袋里的手机猝然响起。屏幕上跳跃的名字，让什么帅哥、背影、香气，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
“喂？”我几乎是秒接，声音带着不自知的急切，顾不上周围的环境，匆匆对薇薇做个“等我”的手势，就快步走到旁边安静的角落。
“你打电话找我？”文君问得很是自然。果然只是随口一提！我心酸且无奈。可是又能怎么办呢？毕竟是我的玫瑰啊。
“嗯……不是好周六吃饭吗？”我心翼翼地提醒他。
“哦……”电话那头传来恍然大悟的轻呼，带着一丝歉意，“瞧我这记性！家里有事，我就把这事给忘了，实在不好意思。”
“忘了”这个理由轻飘飘的，但我没让自己委屈太久又开始为他开脱：“没关系的，家里的事要紧。”
“要不明中午吧？你有空吗？”
“明？”我下意识重复。
“没空吗？”
“有！有空！就明吧！”
“好，”他似乎松了口气，“那中央广场见？”
“好，不见不散！”
挂羚话，我脚步轻快地找到薇薇，她一脸惋惜。
“唉……你又错过鉴赏帅哥的机会了！我刚才近距离观察了一下，果然帅哥经得起任何光线的考验！白看更好看了！眼睛太绝了，鼻梁好高……”
“你看得开心就好啦！”我笑着挽住她的胳膊。
谁经过，都不过如此了。
我的玫瑰，才是独一无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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