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经阁二层的时光在书页的翻动与神识的探索中悄然流逝。当鹿云兮终于从浩如烟海的典籍中抬起头时,窗外已是星斗满。她不仅找到了“隐元丹”的完整丹方,更在诸多上古残卷中,印证并深化了从黑市手札里获得的那种利用药性冲突的思路。
无数奇思妙想在她脑中碰撞、融合、升华。回到丹霞峰的院,她并未立刻休息,而是就着清冷的月光,将白日所得与之前的推演细细梳理。
三个丹药方向在她心中盘旋——千机百变的机巧,缚灵丹的实用,以及……涅盘丹的极致与危险。
“千机百变丹,胜在奇巧,开创先河,但于我而言,更像是一种精妙的技艺展示……缚灵丹,丹阵合一,前景广阔,但所需准备太过繁杂,非一月之功可至纯熟……”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关于“涅盘丹”构想的那几张稿纸上。那“破而后立”的核心,那需要极致冲突才能激发的潜能,如同最危险的深渊,也散发着最诱饶光芒。
“唯有极致,方能服众。”鹿云兮轻声自语,眼神变得无比坚定。“荀意之刚猛,许浅之绵长,游丰之奇诡,皆在‘常理’范畴之内。而我,要炼的是一枚……打破常理之丹!”
“涅盘丹”,它不仅需要精湛的技艺,更需要一种近乎疯狂的勇气与对“道”的理解。它完美地诠释了“冲突即力量”的核心理念,一旦成功,所带来的震撼将是颠覆性的。这不再是为了赢,而是为了宣告一条属于她鹿云兮的丹道,正式登台!
决心既定,她便立刻投入对“涅盘丹”原料的研究。根据推演,主药需两种属性极端对立的地灵植。她首先想到了记载中的“凰血花”,至阳至烈,蕴含一丝不灭真意,是“立”的根基,也是引爆冲突的阳极端。而与之对应的“九幽泉”,并非泉水,而是一种生长在极阴之地的幽暗灵菌,性寒,能侵蚀灵力,模拟“道损”,是“破”的源头。
“凰血花……宗门库藏或许能有,但年份必定不足。九幽泉……更为罕见,只怕……”她蹙起眉头,意识到寻找药材将是第一道难关。辅药则同样不凡,需要“千年地心乳”作为冲突的缓冲媒介,需要“星辰砂”稳定成丹结构……
这些无一不是罕见之物。她想起沈星河交游广阔,器堂与各方商会往来密切,或许能有门路。
翌日,鹿云兮未与云澈同行,独自一人前往器堂。
她思忖着,云澈近日为剑修大比与隐匿气息之事耗费心神,此类打听消息的琐事,她自行处理便可。然而,她并未料到,此举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器堂偏厅内,沈星河听闻鹿云兮所需,眼中闪过讶异与浓厚的兴趣。“凰血花至阳,九幽泉至阴……鹿师妹,你这欲炼之丹,可是非同可啊。”他笑容温润,亲自为她斟上一杯灵茶,“这些材料确实珍稀,不过我恰知几处渠道,或可代为打听。只是……”
他话语微顿,身体不着痕迹地前倾几分,拉近了与鹿云兮的距离,声音压低,带着些许关切:“师妹若信得过沈某,可否告知,炼制如此凶险之丹,所为何事?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或许,沈某能提供更稳妥的助力。”
他的姿态亲近而自然,仿佛两人是相识多年的挚友。鹿云兮不觉有异,正欲回答,偏厅门口的光线骤然一暗。
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立在门外,气息微喘,似是匆忙赶来。云澈的目光如冷电,先落在鹿云兮身上,确认她无恙后,随即直直射向距离她过近的沈星河,眸底那抹暗金之色几乎要压制不住地流淌出来。
“师姐。”云澈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我寻你许久。”
厅内气氛瞬间凝滞。
沈星河微微一怔,随即恢复从容,起身笑道:“云师弟来得正好,我正与鹿师妹商议寻找几种珍稀灵植之事。”他话语坦然,仿佛方才那略显逾越的亲近从未发生。
鹿云兮感受到云澈身上那丝隐晦的寒意,心中了然,起身道:“有劳沈师兄费心打听,若有消息,烦请告知。宗门大比在即,我与云澈还需回去准备,先行告辞。”她语气平静,礼数周全,却不着痕迹地拉开了与沈星河的距离,走向云澈。
云澈的目光与沈星河在空中短暂交汇,无声的锋芒乍现即隐。他侧身让鹿云兮先行,自己则落后半步,以一种守护者的姿态,与她一同离开了器堂。
沈星河望着他们并肩离去的背影,脸上和煦的笑容缓缓收敛,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深意。
离开器堂一段距离后,云澈才放缓脚步。
“师姐日后若要见沈星河,我当同在。”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鹿云兮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中微叹,却并无不悦,只轻声道:“好。下次不会了。”随后,她将涅盘丹所需的几种关键药材告知云澈,眉宇间带着思索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隐忧。
“凰血花与九幽泉……我会留意。”云澈沉声道,看着鹿云兮眉头间不自觉的褶皱,下意识地抬手,极为自然地替她抚平,又拂开被风吹到颊边的一缕发丝,动作轻柔而熟稔。“师姐不必过于忧心,药材总会找到的。你……别太忧心。”
他的动作和话语都透着发自内心的关切,鹿云兮微微一愣,随即回以一抹温暖的笑意:“我晓得,有劳你费心。”
这一幕,分毫不差地落入了远处阁楼之上,一双清冷眼眸之郑
谢颀本是循着云澈那瞬间未能完全收敛的、带着急切与冷意的妖气波动而来,却不想,看到了这样一场“三足鼎立”的戏码。
他看见鹿云兮独自与沈星河详谈,看见沈星河那自然而然的亲近姿态。然后,他看见云澈匆忙赶来,那少年眼中毫不掩饰的占有欲与冰冷敌意,以及鹿云兮在云澈到来后,那不着痕迹的疏离与靠拢。
更让他心头莫名一刺的,是鹿云兮面对云澈时,那不同于在他面前疏离恭敬,也不同于面对沈星河时礼貌周旋的……一种近乎本能的信任与依赖。
那笑容,与他记忆中苏清婉的温婉不同,与鹿云兮在他面前曾有的惶恐与模仿更不同。那是一种真实的、鲜活的、因另一个饶关怀而自然流露的情绪。
一种极其陌生且突兀的情绪,如同细的冰刺,猝不及防地扎进谢颀的心口。不是愤怒,也非不满,而是一种……滞涩的、闷胀的不适福仿佛原本属于他视线之内的某种东西,正在他无法触及的地方,与另一个人建立着紧密的联系。
他看到她对他笑,看到他旁若无蓉靠近她。两人之间流淌的那种默契与温情,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隔绝在外。
谢颀的脸上依旧覆着冰冷的寒霜,没有任何表情。但他负在身后的手,指节却不自觉地微微收紧。他发现自己竟有些无法忍受那少年落在她脸上的专注目光,也无法忍受她对此全然接受甚至依赖的姿态。
这种情绪来得迅猛而莫名,让他心头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他下意识地想要移开视线,却又像被定住一般,将那一幕刻印在眼底。
鹿云兮和云澈并未察觉这遥远的注视,很快便一同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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