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所有人，包括陈武山在内，全都僵在原地。
冷汗，无声的浸透了他们粗糙的工装。
他们头皮发麻的看着那个像垃圾一样被拖走的背影，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灵盖。
这是何等恐怖的情报能力？
连在黑市倒卖零件的陈年烂账，都能被翻得一清二楚！
那个刚才还对未来充满幻想的年轻技工，此刻双腿抖得像是秋风中的落叶。
他想起了自己曾经为了在酒馆里吹牛，谎报过自己的技术等级。
他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想要删掉自己刚才填写的“四级技工”，改成真实的“三级学徒”。
“信息一旦提交，不可更改。”
冰冷的合成音再次响起，没有警告，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却比死神的宣判更加令人绝望。
年轻技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脸上再无一丝血色。
他完了。
陈武山死死攥着拳，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的老茧里。
他深吸一口气，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化为决然。
他看着光幕上那些冰冷的条目，一字一句，将自己一生的履历，包括那次因为顶撞上司而被恶意降职的“处分”，全都如实填写了上去。
当他按下确认键时，那颗老迈的心脏疯狂的捶打着胸膛。
“滴——信息核对汁…”
漫长的十秒钟，仿佛一个世纪。
“滴！核对通过，陈武山，联邦第七城中级机械师，欢迎来到第十城。”
“评定：b级人才。请跟随地面引导，前往b-3区报到。”
一道柔和的绿光从终端射出，在地面上形成一个清晰的箭头。
陈武山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连绵的人群，已经有近三分之一别有用心的人，被机器人无情的“请”了出去。
那些人哭喊狡辩，或咒骂，或瘫软在地。
但迎接他们的，只有蜘蛛机器人那闪烁着红光的，无情的复眼。
这里不收垃圾。
这里不养闲人。
这里，更不容许谎言。
陈武山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
林宇用一座金山换人，但他绝不是一个滥发善心的蠢货。
他要的，是真正的人才，是干净的、纯粹的、能为这座新世界添砖加瓦的齿轮。
而那些心怀鬼胎的投机者，那些能力平庸的滥竽充数者，在踏入这座城市之前，就会被这道无形的巨网，无情的撕碎所有伪装。
这第一关，刷掉的不是能力。
是人性。
……
b-3区，是一排排整齐划一，充满了未来科技感的白色建筑。
陈武山和几位同样通过筛选的老伙计，被带进了一间空旷得有些过分的房间。
“欢迎各位。”
一个声音从房间的四面八方传来。
温和，平静，却带着一种非饶绝对理性。
陈武山认得这个声音，在来之前，他就听过无数遍关于第十城那个无所不能的人工智能的传。
“我是‘枢’，第十城的首席行政官，也是你们接下来的……总教官。”
总教官？
众人一愣。
下一秒，他们身下的地面无声裂开，一个个银白色的“认知重塑舱”升起，并将他们牢牢固定住。
一个布满微型传感器的头盔从座椅后方伸出，轻柔的罩在了每个饶头上。
“在正式成为第十城的公民之前，你们需要接受为期七十二时的‘技能升级’培训。”
“这既是考验，也是福利。”
陈武山心中一紧，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嗡——
眼前的世界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无比真实的VR立体影像。
他仿佛身临其境，置身于一个熟悉的工厂车间。
在他的面前，一台他再熟悉不过的设备正在高速运转——三号熔炉核心冷却泵！
这是他穷尽一生心血钻研地方！
“该设备，设计于旧时代，结构冗余高达百分之四十三，能源利用率仅为百分之十七，平均无故障运行时间，三百四十二时……”
枢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清晰回响。
同时，VR立体影像中的冷却泵被瞬间拆解成数万个零件，每一个零件的瑕疵、每一处不合理的设计，都被用刺眼的红光标记出来。
“不……不可能……”陈武山的精神在嘶吼，那是他一生的骄傲！
紧接着，枢的声音再次响起。
“进行压力测试。”
影像中的工厂环境骤变，冷却泵的负载瞬间被拉到极限！
陈武山眼睁睁的看着，那根他亲手打磨的传动轴，在一阵刺耳的悲鸣后，轰然断裂！整个冷却泵炸成一团绚烂的火花！
他呆住了。
他的骄傲，他的经验，他四十年的固执。
在这一刻，被这团虚拟的火焰，烧得一干二净，化为齑粉。
地狱。
这绝对是地狱！
这是对一个老工匠最残酷的刑罚！
但就在这无尽的绝望和崩塌之后，另一幅全新的，由无数蓝色光线构成的设计图，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优化方案：采用‘微观涡流’冷却原理，替换传统泵体结构，体积缩百分之七十，效率提升百分之五百三十，理论故障率……为零。”
陈武山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摸那如同艺术品般精密的设计图。
他看到蓝色的能量光流在全新的管道内优雅的盘旋，以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带走所有的热量。
那是足以颠覆整个方舟能源体系的神迹！
而枢，只是把它当做一个入门级的“优化方案”，展示给他看。
一股更加狂热的，如同干涸大地渴求甘霖般的欲望，从他的灵魂深处，疯狂的滋生出来。
他想学！
他想知道！
他想搞懂这神迹背后的一切！
“培训，正式开始。”
……
指挥塔顶层。
林宇平静的看着面前巨大的光幕。
光幕上，分割成上千个窗口，每一个窗口，都对应着一个正在“培训舱”内，经历着信仰崩塌与重建的新来者。
他们脸上的表情，从震撼，到迷茫，到痛苦，再到最后的狂热，尽收眼底。
“指挥官。”
秦思雅走了过来，她的眼中，依旧带着一丝不忍。
“这样做，是不是太……残酷了？”
“直接摧毁一个人毕生的骄傲，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林宇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道：“旧世界的铁锈，需要用新世界的火焰来烧掉。”
“他们的规则和思想，是病毒，是枷锁，只会禁锢他们的赋。”
“我不是要给他们一份高薪的工作，我是要打碎他们的牢笼，让他们看到一片全新的空。”
他伸出手，在光幕上轻轻一点。
陈武山的个人数据被调取出来。
【姓名：陈武山】
【潜力评估：A-】
【认知重塑进度：78%】
【培训内容：微观流体力学、超导材料应用、能源矩阵理论……】
【预计培训结束后，可胜任：一号能源站，三级维护工程师。】
“残酷？”
林宇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不。”
“我只是在帮他们，找回他们本该拥有的价值。”
“我是在赐予他们……新生。”
窗外，第一座环形能源站的主体结构上，纯净的蓝色辉光，第一次被点亮。
那光芒，冲破黑暗，刺破穹。
如同一个新世界，睁开了它俯瞰众生的，第一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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